现在这样51（1 / 2）

对于户川明美没由来冒出这句话，宗一郎显得尴尬且落寞，收回视线注视憔悴侧脸。

户川住院后，他时刻留心任何需求，也包含一言一行。

但这阵子，她总是陷入静默，偶尔冒出难以理解的话，他觉得快踏不进明美的世界了。

这时候，不知为何想起每个人的大脑都是一间寂寞的房间这句话，神情也为之闇然失色。

似乎感受到他的困扰，户川明美稍稍调头，对上宗一郎的眼眸坦率到令人无法直视。「老师，你不觉得现在这幕情景就很像欧．享利的最后一片叶子吗？当最后那片叶子飘零后，我的生命也将终结，听到洁丝的感叹后，那片叶子彷彿回应支持并激励她渡过生命最艰困的日子屹立不动，后来她才发觉那只是画上去的叶子，楼下的老画家为她所画的…用尽生命完成的杰作…」

「…」如果是老师的话，无论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会为她画上那片叶子吧。

宗一郎仅是噤声不语，眼角微微潮润。

户川明美反而谅解地笑了笑。「老师你就是这幺温柔…我也是喜欢老师的温柔才爱上老师……」

「老师，虽然那片叶子帮助了女孩，但最重要的是女孩自己想活下去的意志…可是有些事光靠意念是不够的……一个人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呢…」语末似絮般耳语，仅存心田，逐渐飘散，户川歛低眼睑，垂下头，与宗一郎沉默相对，良久才重新抬起头，再度询问早已得知答案的问题。「老师你爱我吗？」

稍稍掠过犹疑，宗一郎泛起苦涩微笑，勉强点点头。「是的，我是爱妳。」

嘴角浅浅地，弯起一抹极为困倦的微笑，户川明美阖上眼睛。「是吗？老师，谢谢你。」

有时候温柔也是一种极残忍的利器，伤人更重。

老师，你知道你的温柔是残酷，却又最让人无法苛责的吗？

泪，轻轻滑落。

宗一郎见状，连忙握住户川明美的手掌。

她张开双眼，注视那张担忧容颜，从掌心感受到既遥远又不真切的热度，任由泪水从清瘦的脸颊，滚滚而落，一颗接着一颗。

在生命将尽的日子，她不想再伪装渡过。

软弱并不可耻，只是鲜少人愿意坦承，面对它。

「老师…如果我走了以后…」

「请妳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急忙打断这番话，宗一郎不知如何作答，仅能以湿润眼眸紧紧盯着户川明美瞧。

户川明美摇了摇头，却不由得苦笑。

「请让我说完，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微顿，笑容里渗出丝丝心疼，「明子她…」

才说出女儿名字，泪水更加凄怆。

宗一郎含着泪，明了般点点头。「…我会连同妳的份好好照顾明子，我会让明子记得妳对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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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歛去複杂眸光，户川明美低声说出心痛遗愿。「…老师，请你让明子忘掉我。」

宗一郎猛然抬起头，掀了掀嘴唇，难以理解似瞇窄眼。「…为什幺？」

「她还太小，无法理解死亡意义，我不希望她因为失去我而背负缺憾感，如果让她因悲伤而失去追求能力，提醒她必须无时无刻想着我，凭弔我…我会心疼…无法放下牵挂…」户川明美说着、说着，忍不住落泪，哽咽难语。

明知心痛，却必须为活在这世界深爱的两人完成最后任务。

被遗忘不是他们应该承担的罪，而是不得不面临且活下去的唯一选择。

如果被遗忘能换取最深爱的人幸福，她情愿如此。

还想说些什幺，宗一郎直盯明美坚决的红眼睛，也只能掀了掀嘴唇，挤出一丝细不可闻的答覆。「………我答应妳。」

「老师，再答应我一件事。」户川明美泪眼未乾，却异常明亮且释怀，仅剩尖锐骨感的掌心包覆宗一郎的手背，努力体认这可能是最后的体温。「老师，请你别太早放弃，去寻找一位能让你倾吐沈重秘密的另一半灵魂，如果找到，请您千万、千万别放手，好吗？」

纵使和你相处时，我常感觉仍是一个人，但我不怨也不会责怪你。

因为你的努力，我看得见，不是不幸福，只遗憾未能获得恩淮，踏入无人能窥伺的圣地一隅。

是我不够坚强到让你尽情倾吐，但我不希望你放弃，纵使只剩些微可能性，也希望你努力。

为了你，更为我自己。

最终也是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亲眼看见你释怀、发自内心的微笑。

老师，请你绝对、绝对要得到幸福。

这是我最想得到的幸福。

将宗一郎愕然、逐渐哀伤的神情收尽眼眸，冀求瞳仁盛满无法负荷的爱意。

「答应我好吗？」

「……我答应妳。」难以掩饰悲恸及愧疚，泪水从脸颊不断滚落，宗一郎按住户川明美的手，低着不断重覆。「我答应妳…」

为什幺妳早就知道却不责备我，为什幺妳仍然温柔地包含处处缺陷的自己？

我明明承诺过让妳幸福，却无法实现，一点一滴都难以付出。

妳却无悔地接受了。

仅管知道妳的好，但为什幺我无法给予同等份量的爱呢？

不值得！我不值得妳的好！

这一生究竟得伤害多少人的心，才能获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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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浦太太。」

「向上太太。」杉浦晴子停了脚步，露出疲惫笑脸，準备到育幼院接明子回来，接着又要準备鸡汤让宗一郎带给明美。

这几天明美病情加重，她甚至有半夜会接到死亡通知的心理準备。

「…」向上太太终于能一口气将连日来的闲语淋漓说出，神情不免有丝得意，「不是我要放马后炮，像这种一出生就被丢掉的小孩，母亲一定有问题，说不定妳媳妇就是遗传她妈妈，才会莫名其妙病倒，不过你们也辛苦了，日夜不休的照护她，听说杉浦先生还特地去兼差…」

「妳说什幺！」杉浦晴子不敢相信瞪大眼，涨红脸气到差点说不出话来。都什幺时候了，这女人居然还落井下石！有没有良心啊！「明美又不是自愿生病！没有爸妈又怎样？！她善良又体贴，很孝顺我和丈夫，妳凭什幺说她？」

「又不是我一个人说，我是和妳交情好，为妳着想才告诉妳，要不然妳根本就不知道别人说的更难听啊！妳没听过久病家人苦吗？」对于热脸贴到冷屁股，向上太太一脸倖倖然，「而且这是实话，再不快点离婚，你们家迟早会被她拖垮。」

什幺？离婚？她在说什幺啊？杉浦晴子为之气结。怎幺会有这种落井下石的人？

「总之，妳慢慢想，以后会感激我。」向上太太轰下不负任的炸弹后，这才心满意足踩着平底鞋离开。

当初，她本来想措合女儿和宗一郎的婚事。

不过，也是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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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大量出血，已经转往手术房急救，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接到通知后，宗一郎匆匆赶到医院的手术房。

「请问…」弯下腰喘了几口气，宗一郎神色慌张抬起头，询问柜台小姐。「我是户川明美的丈夫，她现在情况如何？」

「户川小姐目前已经转往二楼的加护病房。」

「谢谢。」

接着下楼到加护病房，医生和宗一郎简单交待病情。「血压一度下降到危险值，抢救后目前生命迹象暂时恢复正常，先插管观察一阵子。」

由于过了探病时间，宗一郎离开加护病房后，依墙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突然间双手交握柱着前额，感觉从脚底冷到脑门。

不管发生什幺事，我都会在你身旁…宗一郎…

「…」为什幺？为什幺他会这幺渴望见到那双坚毅的瞳眸？渴望听见那句不要紧，有我在，明明已经决定遗忘…「…。」

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