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冯想想的声音有些嘶哑,她倒是不记得这段了。
「唉──」叶信司叹了口气,似乎也懒的再说了,他递上体温计,一眼不瞬的盯着冯想想看,她被盯着慌,也只能乖乖把体温计夹在腋窝,垂着头,闪避对方的视线。
「别躲了,我不会逼问妳。」叶信司在床沿坐下,「不管妳最近怎幺了,等妳想说的时候再说。」
冯想想犹豫了一会,又想起宿衍说的那些混话,最后只是乖乖的嗯了一声,什幺都不想说。
不久后,房外响起开门的声音,叶信司起身,对冯想想说他有打电话给冯丹瑜了。冯想想怔怔的看着他,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往常,冯丹瑜是不会那幺快赶回来的。
冯想想会看着天花板发呆一天,或者睡一天,通常不会饿,就只是起来喝点水,然后等着冯丹瑜半夜回来,替她盖好被子。她不常生病,不过病起来就会很严重,她不喜欢看医生,她讨厌消毒水和柜檯报数的声音,她讨厌小诊所的味道,也讨厌医院的急诊室,因为她从前就很常带着冯丹瑜去医院,冯丹瑜会因为工作而受伤、会因为酒疯而受伤,也曾自残过。
冯想想看见冯丹瑜进房门,想问她怎幺能那幺早回来,是不是因为宿允川的关係,她连工作时间都变的自由了?
但冯想想只是躺回床上,让冯丹瑜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她看着冯丹瑜,开始想睡。冯丹瑜的眼神有着担忧,可是给人的感觉却焕然一新,她已经无法从她身上闻到颓靡与夜晚的潮湿味,冯想想要笑却笑不出来,她牵扯着嘴唇想说什幺,最后宿衍的影子却在脑海里一晃而过,她要宿衍闭嘴,要他小心说话,不准他汙辱冯丹瑜,但……
「妈……」冯想想碰着冯丹瑜的手,最终又虚弱的垂了下来,「妳是第三者吗?」
在冯想想禁不起睡意阖上眼的瞬间,最后印入眼帘的,是妈妈愕然的脸。
她再次醒过来,已经凌晨四点多。冯想想缓慢的吐了一口气,虽然全身僵硬,但已经轻鬆了不少。她起床,家里除了时钟在走的声音,就什幺都没有,灯没开,房里暗的糊涂。
冯想想在这住了十几年,不开灯不摸墙也能走出房间,客厅里只有窗外路灯照射进来的橘黄灯光,不过一忽一闪的,看来要尽完职责,準备寿终正寝了。
冯想想循着菸味转过头,冯丹瑜盘着腿坐在椅上,她的脸被氤氲的烟埋藏着,菸头上的火光随着冯丹瑜的吸吐而时深时浅,冯想想没有靠前,她不敢说话。
「过来坐。」
冯想想愣了一下,接着才慢吞吞的走向前,在冯丹瑜对面坐下。椅脚边的菸灰缸堆着菸蒂,冯想想抬起头,她吞忍着二手菸,还有这个家此刻的压抑氛围,她知道这时的冯丹瑜不再像个长不大的少女,她也在等着,直到冯丹瑜再次开口。
「妳……怎幺会那幺问?」
「我问了什幺。」冯想想的语气不是疑问句,她只是想拖延时间,因为她还没想好一套说词,这就是她一时口快所酿成的结果。
「妳说……我是小三。」
「我没说妳是小三。」
「妳有。」
「我没有,我只是问妳。」
「那妳为什幺要问我?是因为……宿衍吗?」
在俩人没停歇的对话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冯想想抱着膝盖,她不明白为什幺会突然从冯丹瑜口里听见宿衍,他就像一个锁不紧的开关,她突然想哭,比她生病时孤单一人还想哭,她恨不得赏自己嘴巴,但又能如何?不安只会无限放大,她想起了在某段日子里,冯丹瑜只要醉了就会唸着的那个名字,就是宿允川。
「想想,」冯丹瑜的声音平静,可是也带点冰冷的沙哑,「妳会嫌弃我吗?」
「我永远都不可能会嫌弃妳。妈,不管你们以前如何都与我无关,我的意思是,我很自私……我只想顾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如果有谁因为我们受伤,有谁因为我们哭泣,这都不在我的关心範围,」冯想想把脸埋在膝盖间的缝隙上,说着不太真实的话语,却也不全是违心之论,她接着问道:「我只是在想……妳有怀他的孩子吗?」
冯丹瑜猛然抬起头,冯想想终于在凌晨四点时看清楚她的脸。
「想想……妳在想什幺?不是妳想的那样。」
「确定?」
「确定。」
「那就好。」冯想想笑了笑。窗外的路灯果然一声哀号,彻底熄灭了,她似真似假的笑容也融入在黑暗里,「我只是……不想妳难过。而且和我有血缘关係的人,我只要妳一人就够了。我很容易满足的。」
冯想想的尾音在客厅里飘渺着,接着又随着烟头火光一般黯淡下去,在这里一片沉寂,连叹息声都没有。冯丹瑜安静的起身,她摸着冯想想的脸颊和额头,随后就响起了关门的声音,冯丹瑜离开了家,说要上班了。
冯想想待了许久,直到窗外天边开始泛白,她才起身,拉开窗帘。在淡淡的光线里,她弯腰收拾着烟灰缸,和散落在地的菸灰。冯想想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把视线拉回餐桌上,从茫然的表情到不敢置信,她扔下菸灰缸,里头的菸蒂被她不小心撒落,玻璃质量的菸灰缸也应声破裂。她看着桌上的照片,上面是之前她和叶信司被恶意举报的同居照,还有几张冯想想的惩处单与悔过书。
冯想想怔怔的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东西,她想起刚才冯丹瑜问的,是因为宿衍吗?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好比「是因为我吗?」
冯想想下意识的想追出门找冯丹瑜,想跟她解释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冯想想知道自己为什幺慌张,因为她的妈妈很脆弱、纤细、敏感。
窗外的光线还不够透亮,客厅有些灰濛濛的,冯想想撞倒了墙角的衣架而跌倒,菸灰缸的玻璃碎片在冯想想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衣架倾倒发出巨响。
冯想想开始哭泣。
被陷害的时候没哭,被冤枉、被轻视的时候冯想想也没哭,这些都是她自认为能够好好消化的事情,可是如今牵扯到的是冯想想唯一的家人。
冯丹瑜就像她从地下酒店带回来的菸灰缸一样,是玻璃做的。
她换上制服,因为刚病,所以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她不再气的颤抖了,也不再哭泣,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只是红红的眼眶在这张脸色下变的突兀,嘴唇上也有些乾皮。
冯想想咕噜灌下一杯水,吞了颗感冒药。她在扫完玻璃碎片后,收拾好衣架,在客厅坐着,开始替自己处理伤口。直到六点整,冯想想起身,拿起书包出了家门,她没去敲叶信司的家门,而是自己前往学校。
扫厕所的期限已经结束,冯想想进了还没几人的教室,拿起水桶后又离开。身后有同学问她「不是不用扫厕所了吗?」但冯想想全当没听见了,她将水桶放进水槽添满水,再从工具室里拿出拖把浸在水桶里,把水弄得混浊。她默默提起笨重的水桶前往学办。一路通畅,她的脚步也走的坚决,冯想想似乎忘了很多事,可是她现在全想起来了,小时候的她虽然常被欺骗,但如果有人掀她裙子,她就会踩人家的脚,如果有人踩她的脚,她就会把对方的鞋子藏起来。有一次,叶信司在冯想想抽屉里放假蟑螂,当天冯想想就去商店买蟑螂屋,放在教室一晚上后,隔天便把黏着真蟑螂的蟑螂屋放回叶信司的抽屉里。
冯想想是很容易相信别人,很容易被骗,但她有仇必报。
她知道身为副会长的宿衍会提早到校,所以她也提早来,她提着水桶,头还晕,但思绪清晰,水沿路洒了一点,直到到了学办后,水就剩半桶了。
她先把水桶放下,把书包里的惩处单与悔过书撕碎了全数奉还在宿衍的办公桌上,她提起水桶,把里面的髒水泼向他的办公桌。
只是水都还没全部倒出,冯想想的手就猛然被牵制住,她看向身后的宿衍,对方也冷冷的看向她,却不发一语。冯想想挣脱开来,把剩下的水泼向宿衍,这时的他才终于表现出怒意。水里有抹布与清洁液的臭味,髒水在他的制服上染上了一片灰色。
「妳搞什幺。」
「问你!」
宿衍抓住冯想想,两人开始拉扯,原本冷静下来的冯想想开始变得激动,源自宿衍的委屈,还有对冯丹瑜的委屈在这刻倾泻而出,宿衍制服上的钮扣被扯下两个,冯想想胡乱挣扎着,一拳又一掌无力的打在宿衍身上,也把他露出衣外的项鍊扯坏,宿衍这刻终于忍无可忍,愤怒的把冯想想按在墙上,她在宿衍脸上看见了明显的怒意,冯想想痛快了起来,手臂上快结痂的伤口裂开,制服上沾染着一点血,但冯想想面不改色,她揪着宿衍的衣领,红着眼眶对他吼道:「别忘了!……别忘了,在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骄傲自满时,比你努力生活的人却大有人在──所以,就凭你这个阴险、自负,看起来端正其实连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你不可能一直踩着我,我也不会永远在你脚底下!」
此刻,不同于昨日。虽然冯想想还是病着,但这次的声音却不羸弱,她的话语如棒槌打在宿衍的胸膛上,却钻不进他胸口最深处的地方,她的一字一句只是不断地在学办里迴荡着。宿衍怒气未消,却也愣了几秒,冯想想就像使尽最后的力气,就为了往宿衍身上倒髒水,她一口气骂了一长段话,没喘气、没停顿,她在表现她的愤怒,颤抖的双手依然紧抓着宿衍的衣服不放。
直到冯想想的呼吸逐渐平稳,但也逐渐虚弱,宿衍才鬆开她。
冯想想的视线开始模糊,心想着绝不能在宿衍面前示弱,可是思绪却不听话的变得虚缈,在爆发过后,她的意志力已所剩无几。
冯想想脱了力,她往前倾倒,而宿衍下意识的拦住她。冯想想倒在他的臂弯里,她灼热的体温碰触在宿衍的身上,他的眼神依旧冷漠,却因为她的话语而变的複杂,他不懂为什幺冯想想总是要不厌其烦的,重複着徒劳无功的反抗。
宿眼看着她紧闭着双眼,却又依然深锁的眉间。
他心里又想,为什幺她都无意识了,却还不忘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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