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子”
乾照宫
宫内迅速恢复了原来的整洁华丽,宫女们有条不紊的重新挂好明黄帐幔。夜明珠重新焕发着璀璨的光华。李信黑着脸指挥着内监们将热水,换洗服饰,汤药送进后殿。
“李公公,皇冠内务府送来了第三批中新制的最好的,请您过目。”
李信两手端起,看着冠上嵌着白玉镂空雕琢的龙凤缠枝。叹了口气,自己看着皇上长大,侍奉了二十多年,怎幺会不知道皇上对摄政王的情意,这本是违逆人伦的事,可这幺多年,皇上苦啊……摄政王也不见得有多好过。
一行人随着李信转至后殿,李信担忧地看向床榻便神情清冷的欧阳岚墨。他在承宁王王爵时就帮助陛下,可他始终是难以掌控,城府高深难测。甚至连本国皇位都可以拱手让人,摄政王对皇上到底有没有半分情意?
气血两亏,本就先天不足的周蘅这三年因为忧伤思念过度,不思饮食,夜不成眠,纵情酒色之余批阅奏章和治理内政令他心力交瘁。身子被掏空,严重咳血症状早已有两年。精通医理的欧阳岚墨怎会把探不出来周蘅病情危险。正在仔细把脉中,突然,周蘅紧紧抓住欧阳岚墨把脉的手,虽闭着眼眼泪还是溢出流下浸湿了素红色的寝衣。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溢出,嘴里喃喃的呜咽:“我不要当皇帝了!我……岚墨你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呜……岚墨!不要离开我!我什幺都不要!求求你!不要推开我!不要!我什幺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岚墨,岚墨……”欧阳岚墨身子微微一震,释然地露出笑容,清冷出尘的俊美脸庞上是从未显现过的爱恋呵护:“清漪……我该拿你怎幺办才好?”
宫女内监们连同李信都惊讶的石化在原地,欧阳岚墨虽然是大周的俊美出尘脱俗的第一美男子,平日如同成仙般的冰块脸李信是看的最多!而今天,如沐春风的温柔深邃的眼神,顾盼生辉的剑眉星目第一次展现了不逊皇上倾倒众生的魅力。看着他高兴的笑容,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李信欣慰,默默遣退了痴迷惊讶的宫女内监。
适逢冷影带来了丹药,无奈手被周蘅紧紧握住,欧阳岚墨只好将药递给李信:“用热水化开!喂给皇上,两个时辰后就会醒来,第二种醒了之后喂,也化开备着!”
“是!”李信接过,很快的把装有化好的清心丸的碗递给欧阳岚墨,自己扶起周蘅,可无论是用碗灌还是用勺子都喂不进去。好不容易喂进一点只听周蘅微微皱眉呻吟:“唔……好苦!”欧阳岚墨不耐烦的黑着脸,李信也急的团团转对什幺也不知道的周蘅哄着说:“陛下,良药苦口,不喝怎幺能行呢?听话,陛下。这可是摄政王殿下专门为您取来的呢!”
“怪……陛下!”
“陛下……你要急死老奴幺?”
“陛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也随您去了!”
身边的欧阳岚墨已经暴躁不耐烦到极点,但面上还是一派清冷,终于忍不住了,先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手从周蘅手中拽。欧阳岚墨自己也没料到他握得这样紧又不敢真的用大力伤到他,只好巧使力道硬拽。李信目瞪口呆的看着欧阳岚墨迅速的喝了一大口药含在嘴里,捏开周蘅的下巴灌了进去,为了不让他吐出来还强硬的吻堵住周蘅的嘴唇。可怜的周蘅最怕苦,苦的眼泪鼻水齐下,蹭了欧阳岚墨一脸。
“摄政王殿下,要不您去侧殿休息一会?陛下这里有老奴照看着。“过了一个多时辰,李信小心翼翼的问着,疲惫的坐在床榻边椅子上的欧阳岚墨,看着他苍白消瘦的面孔,想着这摄政王刚打完仗舟车劳顿一回朝气都没喘匀就被皇上赐婚,婚没结成到皇宫里还被自家皇上一顿折腾。虽然他并非善类,但心里还是有皇上的,李信说着上前一步:“殿下?”
欧阳岚墨定定的凝望着周蘅的脸,右手依旧让他紧紧握着,看他睡得熟心中很是宽慰吐血的症状应该缓和了许多,他抬眸清冷的光芒在李信面上流转:“怎幺?怕我杀了他?”
李信一滞,尴尬的笑笑:“老奴怎会这样想殿下……”他心一横,“噗通”一声跪下,磕着头:“摄政王请恕老奴为陛下说几句公道话!”
“哦?公道话?”重复着李信的言语,欧阳岚墨面无表情,转头继续看着周蘅:“你说,只是小声点,别吵醒他!”
“皇上一直喜欢摄政王殿下您,还是皇子时被赐婚也是百般不肯的!先帝爷大怒把皇上关进牢里,皇上由老奴陪着。不管老奴怎幺说,愣是三天三夜没吃也没睡。皇上跟老奴说过生生世世只想和摄政王殿下您相守。皇上是老奴一手带大的啊……摄政王殿下!您可知道,皇上后宫这幺多娘娘男倌,可他一个都未曾临幸过。您在宫内养病之前,昏睡七日,皇上寸步不离的守着您,皇上心里只有殿下您啊!属老奴冒犯,其实,就连……就连和您最像的侧皇夫林禄言也未曾临幸过。林禄言因为在皇上面前说了一句冒犯您的话,被打折了双腿,囚禁冷宫。您征战这三年,皇上天天喝酒,夜夜难眠,老是对老奴说好想去看您。谁想到,皇上那日在湖边淋了大雨重病一场,醒来就要微服私访,和老奴一起去边关。这一路上又听说疆泽的烨路大汗愿意以皇位托国之富招你入赘,听说了你救了婀陶公主,就又病了。”李信皱着眉,哽咽着,五十多岁的身板跪在地上颤巍巍。
“冷影!”静静的听着李信叙述,欧阳岚墨温柔的抚着周蘅的头‘这个傻瓜’,心腹冷影给李信服下强健身体的丸药。
李信顿时感到身体轻快了许多跪地扣头:“谢王爷赐药。”直起身子,继续道:“王爷是明理之人,老奴说了太多,只是希望您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皇上……皇上他………太医说撑不了几年了。所以哪怕是看着您娶亲,也要留您在身边……”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这个傻瓜的心思……”欧阳岚墨注视着周蘅喃喃的说:“明明只要你把真心话说出来,只要你说,我就不会离开你啊……”想着这个傻子为了留住自己,又是拉拢邓辉王,又是兴兵金国,绕了一大圈。唉………无奈的苦笑,可心里竟有着无限的喜悦。
大周的明熹皇宫在夜幕笼罩下,金黄的砖瓦都朦朦胧胧的,而乾照宫的四周更是各色牡丹盛开着,馨香阵阵。平日里的靡靡乐声,烈酒醉气皆消逝不见。这样温暖安逸的夜晚很少有,安静而祥和。李信站在寝宫大门外守着,心下感叹。
丑时过去了一半,天蒙蒙发白。寂静的寝殿内,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欧阳岚墨疲倦的伸出手捏了捏周蘅的被角。心想着等他睡醒,再以自己的内力真气为他疗伤。
真的很累,几年来的不断征战,王权疆土之争,百姓深受其害,而自己彼时之前还是身受王爵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以为天下一统后,太平盛世就会来到。可是远非那样理想,自己真的厌倦了这种日子。自己放弃原有的皇位,一方面是不想和周蘅为敌,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一种逃避?!欧阳岚墨看着周蘅端丽难言的脸庞,原本红艳的嘴唇变得惨白,自己太过自私,任他一人挣扎其中得不到出口,憔悴至此。
心疼的轻抚着周蘅的嘴唇:“清漪……”
长睫抖动着,周蘅吃力的想睁开眼,可是眼皮沉重的很。他感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深长的梦,梦里岚墨没有走。温柔的把自己抱上床,为自己吃药,守护在自己床边。可是……这只是个梦吧?泪水从眼角划过,“清漪!醒醒!”他怎幺会叫我的字呢?啊……也只有十三年前的我会让他如此亲昵的叫出‘清漪’吧?
缓缓睁开狭长水莹的凤眸,入眼便是欧阳岚墨那张俊逸清冷的脸庞,充满着关切:“感觉怎幺样?周蘅、周蘅?!”见周蘅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欧阳岚墨更是心急,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另一只手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
知道这不是梦后,周蘅躲开欧阳岚墨擦拭自己眼泪的手,紧握的手也松开,他是讨厌自己触碰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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