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莫思浪仔细回顾了一遍他与胡三江的相识。
恐怖片似的开头首先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冲击,之后在公路上的偶遇像是一晌贪欢的奇遇。他本以为不会再见,结果胡三江的回访来得措手不及。好像看电影,以为已经到了结局准备起身走人,没想到影片才播了一半。
他一直认为胡三江和他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短暂的交集以后,他就会悄然地消失,消失在另一个人的生活轨迹里。
但转念一想,谁规定不同世界的人不能深交?本来,在小县城里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捡到一个胡三江。现在他来到这里,撞上狗屎运认识了胡三江。人家还没看不起他,他为什幺要先给自己划限制?
对,就自信一点,到手的机会没有理由放走。
当然了,不排除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胡三江想撩他。
结合那位大爷的综合表现,莫思浪认为他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就是同性恋。拜一个基佬表哥所赐,莫思浪并不排斥仇视同性恋
认真思考的话,他觉得胡三江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就算他想撩我,莫思浪想,撩就撩呗,反正我也挺喜欢他的。
于是当晚就发了短信。短信里写道他希望等下下个月才开始上班,因为和公司签了一年期的承包合同,下月才到期,否则要交违约金。
胡三江回得简洁:“好。”
不一会儿又来一条短信:“违约金也不多,你实在找不到人,我帮你交。总之尽早来上班。”
莫思浪心中感动,然而感谢之辞写多了总显得婆婆妈妈,不够爽快。
于是改了又删,最后发出:“哪能让你付。”
一份工作也就那样。
时间:下午六点
地点:怡和大厦停车场
步骤:找到车,打火,开到写字楼侧门,等待。
如果说开出租是当许多人的车夫,莫思浪现在是一个人的专属车夫。
当年在老北京的骆驼祥子也是那样满大街跑步,并对自己年轻力壮的身体感到满意的吗?
莫思浪可不会想这些,这是他能找到最好的工作。他全心投入工作,和在馒头店蒸馒头一样投入。
唯一令他感到困惑的是,胡三江到哪里都是独来独往,身边从没女人。
他不应该有个女伴吗?
他应该有个女伴。可他看上去就是没有。
那幺,胡三江是真的没有女伴,还是只有莫思浪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没有,是因为他不愿意找呢,还是有什幺说不出的隐疾?
这些问题在莫思浪的脑海里烟花般炸开,并一直盘旋着,困惑着他。
胡三江恐怕不会回答他,因为胡是一个安静的乘客,他通常坐在副驾驶位,告诉莫思浪目的地后以后就闭上了嘴。然后他会躺在靠背上,目视前方,若有所思,好像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他肃穆的神情近似一个小孩子,但旁观者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是在思考人生哲理,或只是在想下一顿饭该吃点什幺。
这辆低调奢华的车子常年播放的是一张灌满轻音乐的CD。
这倒很出乎莫思浪的意料,胡看起来是会听摇滚的那种人。
胡三江解释是因为他的工作压力大,需要一辆舒适的车子和轻柔的音乐缓和神经,他是那幺迫切地需要一个具有安抚性的个人空间。
夜晚12点钟,坐在胡三江的车里,有一种怅然若失,好像什幺都得到了,但又什幺也没有得到。
一个聚会刚刚解散,胡三江歪在车上,好像醉得不轻。
车子平稳地开在市区东面远郊到近郊的公路上。或许这个区是新建的,沿途缺了几段路灯,显得整个世界都是乌漆麻黑的。
莫思浪盯着前大灯照亮的一小片路段,提防着对面行驶的车辆或者可能中途蹿出的小动物。
也许是轻音乐造成的错觉,那种淡淡的伤感。
此时天上正挂着一轮圆月,亮得发烫。没有几颗星星。
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实打实从后尾传到车身座位上。莫思浪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脖子一震,巨大的冲击力使他向前一伏,手一滑,差点没握住方向盘。
他急忙抓住方向盘,踩下刹车,回头望后座上的胡三江。胡三江眼睛发红,脸庞潮红,身上唯有安全带扣得好好的。
“你没事吧?”
没等胡三江回答,突然又是一撞,车子被撞得向右前方平滑,飞速地滑行了几十米才堪堪停下。一半的车身陷在了路边的栏杆上。
胡三江猛地一晃头:“哪个孙子敢撞大爷?”
肇事车辆发出一声轰鸣。从倒后镜看见一辆没有车牌的黑色小车调头,风驰电掣地向后方逃跑了。
后座上,胡三江的嘴角缓缓淌下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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