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亭内人,亭外花
湮月阁听风楼下有座听风亭。
听风亭外,偌大花园只种绚丽夺目的阿芙蓉。火红花瓣随雨滴的坠落片片摇曳,若美人脸颊划过行行清泪。
亭内,刚泡完澡的小言公子边晾着一头乌黑秀发,边坐上石凳。被水汽蒸得彤红的脸颊旁,发梢偶尔还时不时坠落一两滴未拭干的小水珠。这分明是媚中带俏的女娇娥,哪还有晌午时分邪佞妄为的少年郎的身影?
却不知是那亭外花更艳,或是亭中人更精致些?当然,小言公子身后的影卫,才没空思考这等俗事。
“解药。”同他不拖泥带水的身手一般,这位名叫夙的影卫说话也精简至极。
“伞。”小言公子学他语气学了七八分像,也以单字冷冰冰回复道。
夙随手丢了柄油纸伞到小言面前的石桌上。
小言公子饶有兴致地拧头,对他挑眉一笑,又把伞扔回夙怀中。
“偏不要你这把,我平生只爱用自己的物件儿。”
“给我解药,我马上差人回去寻。”
他如今就跟檀滺居里的人症状一样,真气全消,筋骨泛软,随时都能像个初生小兽被人轻易夺去性命。别说三天,便是连一刻他都等不得。虽说他还有另择高人解毒的选项,但念在这女人的毒向来剑走偏锋,若不是她亲手调的解药,他仍不放心服用。
盯着影卫怒意磅礴的眸子,小言面上清晰流露出“原来这孩子脑袋不好使”的怜悯情绪。小言指腹节奏轻快地敲打着桌面,道:“一物换一物,一码归一码。伞,你急匆匆拉我走时搞丢的,差别人去寻那怎幺能成?你先亲自把伞拿回来,我才给你解药!”
夙其貌不扬,五官平平,唯独一双桃花眼,平素波光流转,同他并不出挑的容貌大相径庭。但此时那对眸中杀意大造,阴蛰已极,正斟酌着是否该亲自动手,提前赐死眼前这胡搅蛮缠的女人。
她直觉也倒敏锐,“你莫用这种杀父仇人的眼神看我。别忘了阁中明令——主子身死影卫陪葬,你也不想因为杀了我而被湮月阁追杀至海角天涯吧?”
“易言冰,你想置我于死地?”
这句并非疑问的口气。夙笃定今日在檀滺居她是故意连他一起毒害了去。若不是他反应及时一早提起她飞身下楼,或许现在内功尽失的他,早已成了禁军枪下的一缕冤魂。
心中一恸,他思及最得力的手下齐枫身上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累累伤痕,心中存了实打实的了悟。
真真最毒妇人心!小小年纪就这般阴损。
“你的意思是我小鸡肚肠,记恨你摔疼了我,落了我的伞,又淋成个落汤鸡。先是毒得你尽失武功,最后还用解药胁迫你自投罗网不成?”
原名易言冰的小言公子,不对,此处应是小言姑娘眨眨眼嘟起水嫩嫩的小嘴,满脸无辜地甄首回望对方,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一通贼喊抓贼泼人污水的瞎话,说的倒是讲得脸不红气不喘。
夙明显就不吃这套,冷声说:“解药给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看她仍无反应,他便直接动上了手。虽说内功尽失,但他招式凌厉足以压制这个整日惫懒属于练功,身子骨又孬又弱的易言冰。果真不出三招,她便如夙预料的败下阵来,嚣张气焰登时全消。
“疼疼疼……”
少女两条玉臂均被夙反剪于背后,整个上半身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贴在冰凉石桌上,活像是佛祖五指山下压着的小毛猴,赌气挣扎了半天却丝毫逃脱不得。
“解药!”
听出夙语气里的不耐,易言冰心思一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阴仄仄笑道:“喏,就在这儿你拿去罢。”随后眼珠子转了个弯,落在自己紧挨着桌面的胸脯上。
男女大防,夙自然松开了她,“自己动手。”
不过一瞬,他就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怎幺没错手打死这妖孽。他不论如何都料不到,这世上原有位女子能脸皮厚到如斯境地。
“哎,你方才使的劲儿太大了!现在我两条胳膊全抬不起来啦,人家可能帮不了你喽,夙。”易言冰大咧咧重新坐下,嘴里还嗷嗷叫了几声。明显得了便宜还卖乖。
“无耻。”
看对方气急又莫可奈何,易言冰心中无来由暗爽,继续死皮赖脸道:“本姑娘的胳膊,今天不会好,明天也好不了,你便等着三天后药性自动解了吧!解药就在这儿,你爱拿不拿,不拿闪边,别妨碍我赏花。”说完她还示威性地挺了挺一马平川的胸脯。
“你别得寸进尺!”夙被风吹得冰凉的大手,迅速隔着雪白外袍重重捏上少女纤薄的削肩。自他见过她以来,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天多。夙终是被易言冰不知进退的挑衅触了逆鳞,“你若恬不知耻,也休怪我下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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