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死于相思子, 还是同榻而亡。季大郎也非凶手,那会不会是他们夫妻自尽?”狄仁杰猜测道。
“不会。”房遗直立即否认,“据二人贴身丫鬟的证词,刺史妻刘氏当夜还曾吩咐下去,让厨娘从夜里就熬人参汤, 准备一早食用。而且她第二日还准备带着女儿去道观里上香。”
“要死的人是不会准备明天的事,一定还是他杀。”尉迟宝琪有点兴奋,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很大的秘密一般。
狄仁杰看一眼他, 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值当你这样笑?”
“值当, 想起你前两天的萎靡,一对比你现在的精神,是有些可笑。倒和我说说,你前两天是因为什么?”
尉迟宝琪转着眼珠,不去看狄仁杰,“先前那是我有些事没琢磨明白, 现在我看透了,我还是那个我!”
“哟,风流的尉迟兄弟也有迷惑人生的时候。”长孙涣正觉得案子琢磨不透,有些乏味, 这会儿逗弄尉迟宝琪倒是有些乐趣。
尉迟宝琪红了脸, 一撇嘴冷哼两声,决计转头不理会他二人。
李明达还在琢磨这案子还有谁可能是凶手,又去问房遗直。看看他从昨晚所看的这些刺史府下人的证词中,可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比如夫妻二人近年来和谁不和, 闹过什么仇怨?”
“倒没有,昨日我让落歌匿名打听了下他们夫妻为人,不论是当地百姓,还是慈州的一些官员,对张刺史和刘氏的印象都很好,说他们夫妻二人对外很是温和。也没人能道出他二人和谁结过仇怨,除了季知远。”
房遗直说罢,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季知远。
季知远本来闷头听着,见大家这样瞅自己,忙摆手苦笑:“真不是我,我连相思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别说用它杀人了。”
竹溪在一边点头如捣蒜。
“其实我也知道张刺史是个好官,所以闹这等误会的时候,我是有心讲清楚,跟他和好,可谁知越解释误会越大。我后来把地契给他,让他看清楚那些他所谓越矩的田宅真的都在我姑丈名下。他偏不信,怀疑我造假,收了我的地契,还说要上报朝廷仔细查实才行。”
“原来是这么回事。”房遗直就建议李崇义吩咐一下慈州长史,把地契拿来瞧瞧。
李崇义点了头,打发人去了,转而他眉头紧锁,有些略微苦恼地看着房遗直和李明达,“季知远无辜了,谁是凶手?而今可怎么办,我们连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
“怎么没有,我看张凌云那孩子就不是个善茬。”尉迟宝琪道,“自古以来,父杀子有之,子杀父却也不少。”
李明达:“这么多天,你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
尉迟宝琪一听,嘿嘿笑起来。众人也跟着哄笑。
“我保证我以后会聪明起来,不像以前那么糊涂。”尉迟宝琪得意扬首,展开扇子,风流地一扇。他已经想通透了,他还是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圣手。
众人又被他逗笑一阵。场面的氛围也随之轻松下来。大家就张凌云是否为凶手一事,各抒己见。
狄仁杰就此一语不发,直到听大家都觉得这件事的可能很大时,他才讪讪地补充一嘴,“张凌云与他兄长感情极为要好。”
张凌云的兄长张凌峰,正是当初狄仁杰所述的那位因一首诗而丧命的可怜孩子。
此言一出,屋内四下皆沉默了。
大家都觉得张凌峰死得可怜,这件事荒唐就在于,张刺史非有意杀子,不过是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样盼子成才,但最后的结果却与误杀无二。其实就算是张刺史有意杀子,以孝为大,却也不犯法,这点最是让人觉得无奈。
“长子丧命,张刺史想必也会在心中后悔,这件事他也并非出于故意。若是张凌云因此责怪父母,为兄长报仇而手刃双亲,是否太过无情残暴了些?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会无情到这种地步?”长孙涣持不同意见,“想想我八岁的时候,我还偷偷躲在假山后玩泥巴呢。”
“你还干过这种没出息的事?我八岁的时候已经知道调戏小娘子了。”尉迟宝琪叹道。
“胡闹。”房遗直警告二人两眼,随即道,“毒杀,可以以弱对强。而且毒杀这种事皆是早有预谋,并非冲动杀人。所以这杀人的动机,必定是累计已久的怨。正如倭国副使那桩案子。”
长孙涣本来还笑意满满,一听房遗直说起他那桩案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此话我是服气的,我家那厨子还真是弱,光凭自己的能耐对付不了倭国副使,才蓄意下毒。却是白白坑害了我,让我在尉迟兄的府上好一顿受苦。”
“你还受苦,好吃好喝供着,还不忘调戏我家丫鬟。”尉迟宝琪冷哼道。
长孙涣忙笑着谢过他。
李明达:“都别贫嘴了,眼下既然有个方向,你们就各显本领,查实一下张凌云是否真的杀害了张刺史。”
众人领命,随即告退。
李崇义起身也要走,周小荷就紧跟在他身后,眼睛却往少年们离开的方向瞟。
李明达看眼周小荷,问李崇义,“你去哪?”
“出……出去走走啊,既然案子有了新方向,我也该跟遗直他们一块查查。”
“堂兄未忘身负之责,还念着当初在百姓们跟前的承诺,着实有些难得。”李明达虽面带笑意,明着赞扬李崇义,但话里的警告意味很深。
李崇义尴尬地笑道:“公主若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
李明达看眼周小荷。
周小荷立刻识趣地下去。
“把她打发回你的别苑去,就算你帮大忙了。”
李崇义一听此话,脸色微变,有些不高兴李明达竟然此般讽刺他。
李明达走到李崇义身边,正色转头看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去了哪儿,你要是真心来此查案,也不会去平乐坊里快活一宿了。”
昨天下午李明达出门去见季知远的时候,刚好路过一个叫平乐坊的地方。可巧就见一男子刚从平乐坊出来,虽说门缝开的不大,但李明达只消一眼,就看到门内的‘盛景’如何了。随风送来的脂粉味,她也闻了正着。本来不过是偶然一过,没什么紧要之处。但今晨当李明达再一次闻到这味道的时候,便就回想起来出处了。
李崇义脸色大变,很惊诧于李明达竟然知道自己的去向。昨天下午他离开的时候,特意只挑拣了四名最为信任的贴身随从。他去平乐坊走得也是后门,当时街上前后没人,该是没人瞧见他才对,怎被他这位堂妹知道得一清二楚。
来查案的第一天,就跑去花天酒地。李崇义再傻也知道这名声传出去不好听,特别是这查案一事,还是他当初主张,大义凛然地在众百姓跟前做了保证。
李崇义自知理亏,心虚了。
“嗯?”李明达看他。
李崇义忙对其拱手赔笑道:“好好好,我把她打发了,其实这丫头是有些碍事。明明见不得尸体,骑马也不行,非要跟着。”
“这些都可以迁就,但其它的,不行。”李明达说罢,就带着人去了。
李崇义愣了下,满脑子疑惑。什么叫这些都可以迁就,其它的不行?还有其它什么?
诶——
李崇义想问缘故,见李明达只给自己留个背影。
李崇义在屋子里徘徊转了个圈,立刻怀疑地看向那四名自己一贯信任的侍卫。
“可是你们之中有谁嘴巴烂,把我昨夜的事透露给了公主?”
四名侍卫立刻跪地,表明没有。“郡王,今晨属下们随您从平乐坊回来后,就一路跟随您去了张刺史的墓穴,而后至此处,也一直寸步不离您的身边。别说属下们没有这等心思,便是有,也没可能有机会和公主说什么。”
李崇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脑子更加回不过劲儿来。他搞不明白,李明达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难不成她就派人跟踪自己?但是当时去平乐坊后街的时候,他确实看过前后,街上没有人。
不对,别苑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李崇义忽然想起来,刚公主还和自己说过,让他把周小荷打发去别苑呆着。这别苑的事除了他和周小荷以及随从们知晓,他也未曾告诉过其他人。
“姑丈,我们走不走了,我瞧房大郎他们都已经走远了。”周小荷在外等了半天,见公主人已经走了,李崇义还不出来,遂小心地凑进门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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