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的一个晚上,安格斯亲吻她,抚摸她,在她毫无招架之力时褪去了她下身的屏障,有一层薄茧的手游荡在她的双腿之间,并说他爱她。那是一个可笑的夜晚,她在母亲和姐姐的死亡中绝望到要窒息,在背叛江彧志中感到迷惘,在得不到佐铭谦的回眸中恼怒,而这一切却也终究抵不过安格斯的蛮横以及她身体的沉沦。于是她死死咬住嘴唇坚决不发出任何声音。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意识里充满了不甘,但她仍告诉自己要死得无声无息。
郗良在雨中微眯起双眼,将姐姐的尸体拖到了母亲旁边,然后捡起破碎的衣服一块块披在她们身上。已经是傍晚了,雨还下个不停。她将永远记得那些肆无忌惮的淫荡得意的大笑和那些奇怪的语言,伴随着的还有她从未听过的母亲和姐姐撕心裂肺的嚎叫,就在这个下午。
她抬头望了望附近,黑灰色的一切,房屋都是断壁残垣,除了雨声万籁俱寂。寒风伴随着雨水渗透衣物,冷意渗入骨髓。她眼里是正在肆意滋长的怨恨而她浑然不知,也不懂。她的嘴唇张合了一下,发出了淹没在雨声中的呢喃,“妈妈。”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得很快,雨停了。
郗良蜷缩在母亲的尸体旁边睡着了,一束手电筒的光如同久违的阳光般落在她身上。“夫人,这儿两具尸体,还有一个女孩,好像还活着。”拿手电筒的人向身后的汽车里的人喊道。
郗良曾听教书的说过望西城,“望西城是个富有的地方,也是个贫瘠的地方。战争时代,人人都会向往;和平年代,人人都想逃离。”尽管当时的她不懂他的话,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就要到望西城去了,在战争时代。
那个看着年轻且有气质的贵妇人就坐在郗良旁边,她毫不嫌弃她浑身肮脏如臭虫,用一条厚的绒毛布裹在她身上。她问了她的名字,问了所发生的事情,然后伸出漂亮的手抚摸着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从此以后,就当我是你的母亲。”郗良睁着眼睛看着她一声不吭。
她又说,“或许你应该改个名字。郗良……不然叫江安良好了,怎幺样?江河的江,安定的安,还有你的良字。”
郗良蹙了蹙眉,机械般地摇了摇头。
“你不要改名也罢,就叫郗良。”
江韫之居住的西川村只有十几户人家,隶属望西城管辖,却几乎是与世隔绝。它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岛,浮于望西城西边的望西河之中,躲过了前所未有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目前仍未受战争波及,就连日后惊天动地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它也是一片被人遗忘的土地,孤寂而纯真。
江家是村里最体面的大户人家,颇具名望。江家原有三姐弟,分别是大女儿江韫之,二女儿江玉之,以及最小的儿子江学之。二十几年前,以江韫之为首,三姐弟连续离开西川村。十一年前,江家二老相继与世长辞,然而只有次女江玉之独自返乡料理后事,接着她决定长居家乡,并开办学堂,免费教村里的孩童读书。
一九二九年,江韫之携其幼子佐铭谦孤独回乡,亦是决定长居西川,不同的是她深居简出。最小的儿子江学之还未回来,只是四年前托人带回他的儿子江彧志给他的两个姐姐照顾。人们听说他献身社会,献身革命。事实上,江家三姐弟在外的生活始终无人知晓,只知道江玉之仍未出嫁,江韫之或许和丈夫闹了矛盾,江学之有一子。
江韫之难得出门便是离开西川村,回来之时身边多了个散发着恶臭的女孩,就像当年她手中抱着佐铭谦归来时一样,令人惊讶。好奇的人们纷纷跑过来看,还未看清女孩的模样江家大门便关上了。江韫之不同于江玉之和善,她冷傲孤僻,喜静。她的儿子是她自己教育的,村里人至今还不知道那个幼小的男孩长成什幺样了,而她又带来一个。
对于江家大宅寂寥单调的生活郗良从不感到压抑,她在这里度过十年左右的时光。
江家大宅非常大,建于上个世纪初期,是一座园林建筑。它的屋顶是黑色的瓦片,厚重的墙刷着白漆,历史悠久,已经肮脏,墙角还长着大片潮湿的青苔。园中有大大的荷塘,上面建一座光滑的银灰色小桥,通往池中的凉亭。有一条漆着红绿黑三色,檐下雕着镂花的走廊几乎连贯了整座园林。柳树、杏树、榉树、橘树、龙眼树遍布。
江韫之不会束缚郗良,准许她跟江彧志去外面,或是去江玉之的学堂。但事实上郗良没出过门。与其跟江彧志出去,她是宁愿留在书房里跟佐铭谦在一起的。
较为年长的江彧志因此落寞,他是喜欢郗良的,对她怦然心动,一见钟情。在印象里,他深刻地记得第一次看到郗良的场景,臭得叫人难以忍受,可那肮脏的小脸上镶嵌着的宛如两颗黑宝石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如此放肆。她习惯,或喜欢似专注非专注地盯着人看,特别是在她沉默不语的时候,她的眼睛更使她充满震慑力,令人不敢造次,哪怕她只是个孩子。可是她喜欢他的表弟,一个被母亲束缚得像书呆子,像哑巴的人。是的,江韫之对佐铭谦非常严厉,她从不让他出门,不让他像别的小孩子一样肆意玩耍,她抑制了他作为孩子的天性,每天都把他像犯人一样囚禁在书房里,读书背文。她还同时教他几种外国文。有的时候佐铭谦把两种语言说混了,或是该翘舌的时候不翘,不该翘的时候翘了,江韫之便要生气,拿着藤鞭抽打他,没有半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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