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大概是跟大黄玩闹时随手从屋子里扯到的,一猴一狗追追跑跑了多半个山头又进了院子,闹哄哄的,还把院子里的凳子给打翻了两个,丁引去山里砍木材不在附近,张小凡嫌它们闹腾,撑着拐杖出来呵斥了一声,威胁不给饭吃,两个玩疯了的家伙这才丢下了那根黑乎乎的玄铁短棒。
张小凡为免那两个家伙又在院子里闹,小心地下去台阶捡起来,这才想起已经被遗忘了多半年的东西。
自丁引告诉他这东西似乎与他以血相连之后,张小凡便碰都不想碰了,如今在寒冬看到此物,适才落于雪地的铁棍此刻冰寒刺骨,更是让他心下一凉,也不愿再让小灰触碰,连忙自己拄着拐杖将之拿回了房间里面。
炉上正烧着热水,这会儿已经开了,一下一下咕嘟咕嘟地顶着盖子,张小凡进了屋,将铁棒放在炉边,可还没等他把水壶提下去,另一边便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灰爪子,想要把黑棍偷出来。
张小凡提着水壶呵斥,小灰吓了一跳,爪子只碰到了铁棍的边缘,圆滚滚的东西顺势滚落下来,小灰立即跳开,结果铁棍的一头就砸到了张小凡的右脚。
张小凡右腿有伤,移动不便,自然躲不开,其实高度倒是不高,只是铁棒适才放在火炉旁边,火烧得正旺,铁棒一定也很烫才是。
张小凡几乎跌倒,幸好丁引为他取暖方便在炉子旁边准备了一张椅子,及时撑了一下才没有二次受伤,张小凡惊魂甫定,连忙坐下来去看自己被砸到的右脚。
疼是有一些,但是只是被重物打到的疼,而不是被烫了一下的疼。
小灰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铁棍也不抢了,还讨好地凑过来把铁棒往小凡身边推了推,然后自己躲开老远,像是生怕张小凡拿棍子揍它。
张小凡当然不可能揍它,他只是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适才小灰推过来的棍子像是一点儿都不烫,竟没有烫到那只猴子的爪子。
他试探地伸手碰了碰那根铁棒,触手凉凉的,一点儿热度都没有。
张小凡暗道一声稀奇,索性拿起来试探着捅了捅火里烧红的炭块儿,没想到这东西一尺来长,看似是铁的,却一点儿都不传热,完全不会烫到手,倒是比其他的铁钳子木签子好用多了。
张小凡碰了碰上面那颗黯淡的珠子,手指抚过那暗红色的接口处,喃喃道:“想不到你其貌不扬的,倒也不是没有半点儿好处。”
他瞧着那暗红色的血丝一样的东西,复又想起丁引曾经说,他当日明明是施法隔断血祭,没想到虽然救下了自己,却未能完全切断这个联系。
是丁引救了他。
丁引当时就在那处幽谷么……那片幽深的水潭周围杂草丛生,乱石嶙峋,他完全没注意到还有别人在那里,只记得自己很怕,记得瘴气弥漫,黑雾缭绕,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他甚至能听到心脏越跳越慢的声音,感觉到死亡就在一线之间,感觉到那些杀戮和血气。
然后呢……然后,血液突然不再从身体里流失了,甚至还有一股暖意逆流进来,让孱弱的心跳又一点点蓬勃,连对死亡的恐惧都像是弱了一些——就像是丁引给他运功疗伤的那个晚上,身体里的阴寒被对方的内息驱散,被温热的力量充满……张小凡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两种暖意,确实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张小凡垂下视线,无意识的摩挲着铁棍上那暗红色的凝固的血液似的部分,竟也不觉得它看上去多么狰狞了。
他正出神,屋门却突然被大黄给顶了开来,丁引在台阶上蹭去鞋底积雪的声音让他转回头去,后者正好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然后有些好笑地打量他:“一个人想什么呢?眼神都要化出水了。”
张小凡无端有些心虚,连忙避开视线,低头去拿烧好的热水:“没、没什么,我正要泡茶呢。”
2.
田灵儿傍晚的时候过来了一趟,兴高采烈,说是爹同意等到除夕的时候过个简单的年节。
大竹峰上下一个月苦修,和田不易平日里散养徒弟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田灵儿叫苦连连,她也才十六岁,天资聪慧,进境甚快,何时吃过这种苦,又常听师兄们说山下的事情,心里向往得很,得了机会便朝田不易和苏茹撒娇,说是大竹峰清净得没有一点儿人气儿,大家苦心修道,总还是应该寻个日子稍稍愉悦一下心情,还说那时候小凡腿伤也就好了,可以做好多好吃的菜。结果苏茹先点了头,田不易自然也没了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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