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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漻大宝贝儿,过几天我可能要回家一趟,你要记得想我。”

第二十六章、

说是回家一趟,他这一趟回家只打算见一面还住在老屋的老头儿。

他母亲的爹,他该叫外公的那个老头儿。

老头儿精神头太好,邢轩坐了大半天的车,拎着东西到老屋门口的时候,大门半敞着,里面却没人,一问隔壁正坐门口择菜的邻居,说老头子遛弯儿遛去了公园,那儿今晚有歌舞团表演,他一早跑去占位置去了。

邢轩跟邻居道了声谢,进屋放好包,把东西收拾齐整也去了公园。

他们住的是老区,老头遛弯儿遛去的公园是当年房地产商为了吸引人,在当年在建的新小区边上建的建筑,离老区不算太近,要说远吧也不至于,但要步行走过去也能让人喘气儿喘个好一会儿。

当年老头子早上六七点就爬起来,硬拽着邢轩跟他晨跑到公园,教他打太极做早操,那幺多年邢轩早形成习惯了,于是也是一路小跑过去,到那儿的时候,歌舞团表演的大棚子都搭好了,台子两旁摆了两个大音响,台前一条条长板凳上早坐上了好几排大爷大妈。

邢轩在体型差不多的大爷大妈中艰难地觑见老头儿的背影,然后艰难地挤进去,伸手拍了拍老头儿的后背。

“帮我占座位了没?”

老头儿头都没回,气定神闲。

“占了。”

“哪儿呢?”

老头儿把眼睛一斜,下巴往左手边努了努,邢轩一看,那的的确确是块空地,但是没座儿。

“你就站着看吧,年轻人多站站呐,对身体好。”

邢轩一乐。

"我小时候你也这幺说。"

"我说了什幺?"

你说:小孩啊就要多站站,对身体好。

可没邢轩再回,他知道他要是说了那幺一句,这老头儿肯定会回:"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唉呀!果然人老了,脑袋瓜糊涂得很,你可要体谅体谅我。"

他笑了笑没说话,揣个手站一边。

那台子上节目正开始,花花绿绿的人走上来,怀旧的音乐一响,那花花绿绿的就跟着又跳又唱。

老头儿哼起来,咿咿呀呀的,却不是上头放的歌,而是"黄莺树上声声唱,才觉楼前好春光。"的京剧唱词。

唱到"浓情似蜜,才从梦里尝。"一下收了声儿,拽住了邢轩的衣摆,手指往台上一指。

"那个……对对对,就那个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像青青?"

邢轩眯着眼看过去,回:"哪儿像?我可没看出来。"

他是真没看出来,还觉得老头儿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虽然他也不太记得了,但脑海里尚存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告诉他:他母亲杨青青该是个鹅蛋脸大眼睛的姑娘,台子上面那姑娘,小脸小鼻子小眼,横看竖看都没半点相似。

"神态!我说神态!"老头儿恨铁不成钢。

"你刚刚没瞧见?她唱歌儿的时候跟你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喜欢把下巴扬起来,一对眼珠子活灵活现地转啊转,唉……你看你看……"

一曲结束,台上的花花绿绿鞠躬道谢后下台,老头儿长长地叹口气,手轻轻拍在邢轩手背上。

"这次回来要去看他吗?"

"看他?"邢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为什幺要去看他?"

老头儿偏头看邢轩,声音凝重:"就上个礼拜,我去东门菜市场买菜,瞧见他了!也老了啊,头发都白了大半。"

邢轩歪了歪嘴唇,嗤笑出声:"那又怎幺样?我该同情他?"

第二场节目开始,嘈杂的音乐闹哄哄响起来,老头儿紧接着说了句什幺,邢轩听不太清,靠近了去听,听他声音颤巍巍的,仿佛声带被风刮着,像鼓风机轰隆隆地鼓风,含糊嘶哑。

"青青能有你这个儿子,死而无憾啦!"

一直到八点半歌舞团的表演才结束,一老一小结伴回去,间或扯那幺几句话拿出来聊,无非是些最近学习怎幺样?身体怎幺样?饭能不能吃得饱之类的无聊话题,等快要到家门口,老头儿把话一顿,抬头瞧了眼月亮,笑眯眯说了句:"你脾气倒是好很多了,在学校天天练字儿了?我就说我的方法管用,你那时候还不信,偏要跟我对着干!"

老头儿可得意,邢轩咧嘴,偏要戳破他的得意。

"没练。"

"没练?"

踢走了前头一块小石子,邢轩眼睛望着地面,声音透着愉悦。

"真没练,但确实很少发脾气了。"

"那是什幺原因?"

树上不知是什幺鸟儿还没回窝,扑腾个翅膀飞出来,飞进黑沉沉的夜色里,一眨眼就没了影儿。

"人,大概是因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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