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封亲自领着将士们迎着单祁烨的马车回了城主府,一路上声势浩大,引得岑赋宇甚是惊异,未曾上过战场的他从没见过有人,是这幺昭告天下般的接人的,对萧封生了几分鄙夷。
萧封身量不比单祁烨高,但却格外的魁梧健硕,常年的边关风沙使他的皮肤粗糙黝黑,蓄着长髯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英雄气概。
按理说,萧封也算是个美髯公,但在岑赋宇看来,他便是个粗鄙的边关莽夫。
进了城主府,单祁烨亲自抱着单念童下了马车,萧封一见单念童便惊为天人。
单祁烨对他介绍道:“这是童儿,这就是我的海棠。”
萧封爽朗地笑了:“怪不得你从来瞧不上那些个庸脂俗粉。”
岑赋宇从马上下来,对单祁烨道:“堂兄,你不介绍介绍一下我吗?”
单祁烨冷淡地说道:“这是岑家二子,单家正母岑氏的远房表亲侄子,终日不学无术,游离花间,为躲家中责罚,死缠烂打跟了来,阿封你随便安置一下便是。”
岑赋宇没想到一见面,单祁烨便将自己的底子,直接抖出给了萧封,登时大为窘迫:“堂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怎的如此不给我面子?”
“你承认你跟来是为了逃避禁足了。”单祁烨却给岑赋宇的言语间又设下一套,“既然如此,就不要再纠缠童儿了。”
岑赋宇刚刚想开口辩解,就被萧封热忱地开口打断了:“岑公子不必担心,哪怕知道你如此为人,我萧某也不会亏待你的,来者是客,城主府自会好生招待你的。”
岑赋宇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就差没当场吐血了。
于是如此,一来封泾城主府,岑赋宇还什幺都没做,就被封泾城主府内上上下下,冠上了为人不佳,品行不良的放浪公子的名头。
城主府内,萧封设下宴席,款待单祁烨和单念童,顺带极其郁闷的岑赋宇。
单祁烨:“这般幅员辽阔的封地,想来苓国不久又要添新世家了。”
萧封:“什幺世家不世家的,老子不稀罕,不如霸着封泾当我的土皇帝。”
单祁烨却并未看轻他的粗莽,只是微微一笑,轻轻逗弄着单念童的墨发。
单念童并无需进食,所以对桌上的珍馐佳肴也是兴趣恹恹,单祁烨便让下人带着他去城主府内逛逛,岑赋宇便借机跟着单念童一道离开了宴席。
两人一走,萧封便挥退舞姬,屏蔽左右,与单祁烨商议起了正事。
单祁烨此封泾一行,并不单单只为着看雪,更多的是为了董家与骜国勾通,私卖官盐一事。
萧封本是萧太守之子。萧家是个小姓,并非世家出生的萧封生来就是武将,身形高大魁梧。
萧家在十年前因董家家主尚书大人董郎卿陷害,除了未成年的子弟,发配边关,其余满门抄斩,由此,萧封与董家结下了世仇。
而董家世子董瑞,却是在中元血祭之时,亲手挖了单念童的心。
摧毁了单祁烨心尖上的海棠的董瑞,单祁烨如何能容他苟活在这世间?
而董家自恃世家,为了敛财,竟是胆大到与骜国勾通,私自将苓国官盐卖入骜国。
“那董家的气数也该尽了。”单祁烨端起茶盏,轻轻吹拂着漂浮的茶叶,说道。
“此次,我在董家的眼线打探到,董氏狗贼与骜国的交易地点在鄞州,只要抓住他们勾结的证据,通敌叛国,董家的荣华富贵也到头了。”萧封说道。
“我会派攸宁带鬼兵去鄞州搜寻,他们窝藏的官盐地址。”单祁烨一面饮茶一面道,“单家多年不问朝堂事,此事单家不宜出面,到时就靠你上谏扳倒董氏了。”
“祗烨,你知道的。”萧封的眼中泛起仇恨,“这十年来,我无一刻不想报这血仇。”
单祁烨放下茶盏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厅堂里,他阴戾的眼眸深沉:“会的,仇,永远会报的,没有人能逃过。”
而此刻鄞州城内,从单家离家出走了半月的单御燕,正在鄞州城内的一家酒坊里饮酒。
因着他那优秀杰出的大哥,他自小就不被单家重视,所以离家出走,已是家常便饭,哪怕他离家出走个半年,单家都不会派人来搜寻,更别说这区区半月了。
从十二岁开始,单御燕便常浪迹江湖。
身为单家二子,单御燕虽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但顶着单家阴阳世家的名头,和他大哥厉害到凶残的声名,也并没有人敢碰他分毫。
哪怕遇上了真正不长眼的人,搬出他从单家带出来的宝贝,不杀人也能吓走一大部分人。
所以,原本对于单御燕而言,闯荡江湖不过就只是一场历险游戏。
不过这一日,单御燕却遇上了他人生中最凶险的一遭,直教他后悔来鄞州城这一程。
单御燕来鄞州这家酒坊喝酒时,却正巧忘带了钱袋,同那伙计商量赊账时,那伙计打死不肯不说,还扯高了嗓门喊:“不行!打死不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般行事,我们店里生意还做不做啦!”
觉察到酒坊里邻桌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单御燕有些窘迫,刚想伸手拍拍那个伙计,想让他嗓门稍微小一些,这伙计却突然嚷起来:“赖账公子打人啦!”
面对身边开始吵嚷起来的,不明真相的群众的指责,单御燕有些无奈地扶额道:“喂喂喂,我什幺时候说我要赖账了?”
这时,从酒坊楼上丢下来一只钱袋,直接砸在了那个吵嚷的伙计脸上。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楼上栏杆后,一名青衣侍从打扮的男子道:“我家主子替这位公子结账,还请诸位别吵嚷,扰了主子清净。”
单御燕仰头望去,就见楼上靠窗的雅座上,一个身着紫袍的背影,身材修长,从身影上,单御燕却不能分辨出男女。
“楼上的兄弟,谢了啊!”单御燕凭着直觉,冲着楼上喊了一句。
然而,直觉往往是最不可靠,尤其是单家二公子的尤不可靠。
当楼上的那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单御燕就知道,他的直觉,从来没准过。
那是一个身形极高的女子,甚至比身为男子的单御燕都矮不了几分,一头青丝被编成数股细辫,恣意地披散在肩侧,身着一袭绣着金色凤尾花的紫色裙袍。
她的五官不似苓国人那般温和,而是骜国人的那种轮廓分明的狷狂,算得上清秀的眉目间却是透露着一股子煞气,那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人才会有的杀戮气息。
那女子罗刹般的气场,使得酒坊里的人都一下子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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