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刚刚大学毕业,不知道如何才能在五年内凑齐八十万,冯子飞没有过问。
之后一年,冯子飞和冯子扬住在B市,一面也没有和他见过,直到他们搬回A市,才接到了梅成仪的电话。他这一年一直在A市打拼,跟着亲戚做生意,亏过也赚过,两块合在一起,并没有多少余钱。
他也不是来还钱的。
冯子飞和冯子扬商量了这件事,最终决定答应他的请求——再借给他三十万。
梅成仪很郑重地到他们家里来取钱,声明若是亏了他就还这三十万,若是生意火起来,就给他们算股份,年年分红,没有上限。冯子飞自然说不必,又留他吃饭。
冯子扬去做饭,冯子飞和梅成仪聊着天,说起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若是梅成仪当初不急着转手,现在市价可以翻倍,他现在也能宽裕很多。梅成仪就问他住着怎么样,冯子飞说很不错,只是邻居都不认识,再不像从前住在老旧的楼房里,左邻右舍都知根知底。
梅成仪只能叹息,当初梅家和冯家一起在西区的新楼盘买房,挑的还是挨着的两户,仍打算做邻居。如今住在冯家隔壁的却是全然不识的陌生人,除了世事无常,还能说什么呢。
冯子扬在厨房里弄得叮铃咣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不愿意冯子飞和梅成仪独处,事情过去快一年,多少阴霾和愤恨都淡褪了,冯子飞如今见到梅成仪,大概不仅不恨他,还对他充满了同情。但冯子飞是哥哥,这些事情,应该由年长的人出面商讨。
他想尽快把梅成仪打发走,飞快地做了几个菜,端出厨房时,透过餐厅和客厅之间的格子屏风,看到梅成仪和冯子飞抱在一起。
冯子扬心里蹿出一大丛火,手都烧得发抖。他把碟子墩在桌上,也不管油溅没溅出来,一把推开了屏风。这时才看清,是梅成仪单方面抱着冯子飞,冯子飞只用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冯子飞看到冯子扬,朝他努努嘴,示意他先进厨房。冯子扬已经听到梅成仪压抑的啜泣声,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必然是说到伤心处,实在忍不住了。
梅成仪听到声音,知道他出来了,慌忙放开冯子飞,尴尬地坐回去,转过头扯了张纸擦脸。
冯子扬一时也有些尴尬,默默缩回厨房,心里想着梅成仪憔悴的脸。梅成仪这一年想必过得很苦,他和冯子飞从小到大感情深厚,动情恸哭时安慰一下再自然不过,可是那双身影,还是讨厌至极。
他又想起冯子飞喜欢过梅成仪,这件事几乎已经被他忘记,现在又猖狂地从深渊里爬出来攫住了他。他不能不挂怀,因为他和冯子飞的关系注定了他们必须隐藏自己的感情,如果冯子飞有一天厌倦了这个不能示人的爱人,他会投向谁的怀抱?
准确地说,并不是梅成仪唤起了他的警惕,而是他根深蒂固的恐惧让他一惊一乍。
杯弓蛇影。
梅成仪吃完饭就走了,但他在冯子扬心里留下的阴影却没那么消退。冯子扬后来想过,他未必争不过梅成仪,但是争过了一个梅成仪,会不会还有第二个梅成仪呢?这个名字已经抽象成为了冯子飞可能变心的对象,成为了冯子扬恐惧的化身。
冯子飞是他永远在渴求的人,他永远无法在世人眼中光明正大地占有他。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得到了他。冯子飞当然是爱他的,但是有多爱呢,是当作弟弟还是当作恋人呢?
亲情与爱情的界限如此模糊,欲`望并不足以作为区分的标准。许许多多的人没有爱却有欲,令他们交缠在一起的不是感情,只是篝合的欲`望。何况交`合也不过是交流方式的一种,谁说只有亲情就不能逾越了呢?
这阴影纠缠着他,从它诞生到如今,已经四年了。冯子扬不愿自己被它束缚,这是莫须有的幻想,如果他被困住了,岂不太令冯子飞失望?
他试着解决它,慢慢地、循序渐进地解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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