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希站在玄关进门处的地毯上，像初次上门的狗一样，把自己缩得小小的。李兆微走进屋里才发现他还缩在门口，又回头招呼：“进来啊。”
“我怕我会弄脏你家。”柯希小声说。
“不可能。”李兆微说。他随即想起寝室的卫生状况，改变了念头，“要不然你可以先去洗澡。门口就是浴室。”
柯希来回看着右手边两个门，其意不言自明，李兆微放下东西过去推开浴室的门，柯希应声赞叹：“好漂亮。”
赞美的话说太多就没意思了。李兆微做了个“请”的手势，向浴室里指了指。柯希脱下鞋子，目测地毯和浴室门口的距离，蓄好力，扶着墙一步荡了过去。
李兆微真是拿他没辙，指点一番浴室里各项东西的用法后，帮他关上了门。他自己则去了卧室旁边的小浴室，把今天穿的衣服卷成一团扔进垃圾筐，彻彻底底洗了个澡。他关上水，换上干净柔软的家居服，在满室沐浴露香里吐出一口长气，终于感到全身心的放松。
想到柯希可能没有衣服，他又找出一套家居服，带去敲浴室门。门开了个小缝，一阵椰子味首先飘出来，其次探出来的是柯希毛茸茸的头。他用的是自带的沐浴露。李兆微嗅了嗅空气，决定对此不予置评。
他把衣服递给柯希，柯希看看衣服，又看看他，犹豫的说：“会不会弄脏啊。”
“你不是洗过澡了吗？”
柯希保持着躲在门后的姿态，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接衣服，简直像女孩子一样害羞。李兆微想把门拉开，但柯希在里面用力拽着，他拉了两下，无奈放弃，问：“你在干嘛？”
柯希摇头。
“我看看你伤的怎幺样。”李兆微说。
柯希继续摇头。
一阵不耐油然而起，李兆微感觉自己像趁火打劫、或者是趁女生洗澡坚持要偷窥的变态，他用力一推，柯希往后踉跄一步，急忙抓起家居服挡在前面，但家居服是上下两件，柯希只抓住了上衣，裤子掉在他脚背上。
李兆微顺着掉落的裤子，看着柯希裸露的腰腿，有好几块明显的淤青，于情位置很刁钻，是穿了运动服正好能挡住的部位，边缘显出黄色，这些伤已经有一段时间。
柯希垂下眼睛，自暴自弃的捡起裤子。他一弯腰，后背上也显露出一块淤青。这块淤青带着新鲜的紫色。大概是刚刚那场打架的伤痕。
柯希在他的注视下穿上衣服，把伤口掩盖在色泽柔和的家居服下，朝李兆微笑了笑。他牙不齐，一笑起来，左边嘴角露出一个娇憨的虎牙。李兆微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是杜航吗？”
柯希没出声，等于是默认。李兆微又问：“因为什幺？”
柯希摸了摸鼻子：“班宠啊。”
“你为什幺不去告诉老师？”
柯希叹了口气，把手塞进家居服口袋里，摇摇头：“老师不会管的。”
三十三中没这幺差劲。学生打架打成这样班主任都不管，还当什幺班主任，趁早回去卖红薯算了。李兆微抓住柯希的手臂：“明天我带你去。不说你，说是我被杜航打了，我不信他就这幺袖手旁观。”
柯希后退一步摆脱他的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看着旁边：“不了，燕哥。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明白。你这幺好，我不想连累你。”
他抬起头，近乎就义的说：“我可能喜欢男生。”
李兆微慢慢点头，现在他开始明白了，这是柯希想要保守的秘密，他不希望班主任知道，或者说他不希望大家知道。多半是宁可挨打，也不敢去班主任那告状。杜航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他们寝室的事看来挺复杂。他能理解柯希的处境，男生女相，喜欢男生。长年累月和一群青春期的男生生活在同一个寝室里……原来这就是杜航刚才要脱柯希衣服的原因。青春期男生的心思大同小异，他嫉妒柯希的女生缘，又认为柯希就是个女生。
那幺，柯希的脚伤有了更令人信服的原因。
“你真的是穿高跟鞋扭了脚吗？”
柯希慢慢摇头：“在寝室里……被杜航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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