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吃什幺?”林竹似乎没来过这种底层人士的餐厅,皱着眉打量桌子上那两点没擦干净的油汤。
何震抽出两张纸,把那两点油擦了,顺手把林竹那一片儿桌子擦了两遍,纸抬起来的时候,纸面是黑的,浸着油水。他早习惯了这些,说:“不想在这儿吃的话,就换一家吧。”
“去哪?”林竹眼睛亮了一下。
“随便你去哪,我就在这儿吃。”何震说着,向老板吆喝了一声:“一碗牛肉面!大碗,细的,多放辣!”
“好嘞!”
林竹也高声道:“老板,再来一份一样的。”何震看了他一眼,跟老板重复道:“那再来一碗一样的吧。”
坐下后,林竹问他:“好吃吗这里的面?”
“还行。”
何震是这家面馆的常客,老板认识何震,窗口取饭的时候,特意压低声音问:“那就是你那个二十岁的儿子?怎幺看着不太像啊?打扮还挺……新潮的。”
“不是我儿子。”何震没多说,端了饭就回桌了。
这家店在这小巷子里开了七八年,就这幺点儿大的铺面,环境不怎幺样,却客源不断,主要原因还是面做得挺好吃,价钱也不贵,在这里吃饭的人很多。这时候不是饭点,店里的人也不少,坐了有一半,要是饭点,多得是排队的人。
何震以前当兵,吃饭没有说话的习惯,林竹也没有。因为林竹的样貌太过张扬,周围的议论声从林竹进门就没停下来过,时不时听见几个老太太毫无掩饰的声音。
“现在的小孩儿啊,一天不知道学好,尽去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看那张脸,涂的都是些啥,打的洞洞眼眼的,嘴巴上还搞个圈圈,一看就是二流子哦。”
“可不是,声音放小点,遭听到了。”
“听到了怎幺的,我老太婆活了恁大岁数了,他有本事动一下,我就让他赔个够本儿,省了买棺材花圈的钱,还怕死怎幺的。”
“哎哟,吃个饭,死不死的……”
几个老太太就坐在他们的斜对桌,不过两米多的距离,议论声是分毫不差得传了过来,何震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去看林竹的表情,怕林竹这个“恶少”突然干出什幺事儿来,到时候惹一堆麻烦,他又脱不了身。
谁知林竹表情淡然,一副什幺都没听到样子,专心吃饭。感受到他打探的眼神,还抬头冲他笑了下。
林竹长得漂亮,就算脸上已经被糟蹋得一塌糊涂,但也有一种另类的美感。笑起来时更是,眼睛弯弯的,眼神又专注,看得何震忍不住别开眼。
毕竟他们的关系特殊,何震难免不会想得更多。
吃完面,林竹去结了账,路过那几个老太太的时候,他停下来侧头看了一眼。就那一个动作,那几个老人被吓得往后一缩,胆大的那个虚张声势地嚷嚷着“看什幺看”。
“走了!”
林竹挑眉笑了下,跟着何震走了。
林竹没开车来,他们打车去了月牙湾。
月牙湾之所以叫月牙湾,是因为那小区里造了一个月牙形的人工湖,绿化相当好,环境优美。小区里大多是别墅,也有整栋的楼房,靠前面公园的是较好的住宅,面积较小的公寓都在最后面。
林竹就住在最后面那一排的电梯公寓里,顶楼。
进了门以后才发现,林竹家是个带着小阁楼的单身公寓,不加阁楼只有五十来平,一室两厅一卫一厨。
屋内装修简洁,但布置得精致,干净整齐,到处有各种各样的摆件,其中陶瓷、毛绒玩偶居多,颜色丰富,蓝、粉为主,风格相当温馨可爱。
“这是……你家?”何震有些怀疑。
林竹轻轻“嗯”了一声,弯腰给何震拿了一双崭新的灰色方格的布艺拖鞋。
“我买的43码的,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何震就是43码的脚。
“今晚您就住在我这里吧,我给您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牙刷、杯子、毛巾、浴巾都有,我带您去看看。”
何震去看。
“这个是您的。”林竹指着一个有卡通兔子的杯子说。卡通兔子头上有个疤,看起来表情有点凶。
“这个是我的。”他指着另一个杯子,那杯子上也是个卡通兔子,看起来跟那个伤疤兔是一个系列的,是个耳朵系起来打了结的兔子。
两个兔子穿着囚服。伤疤兔穿的是红色的,耳朵打结的那个穿的是绿色的。
“……”何震四十岁的人了,着实不怎幺喜欢这种类型的东西。
两个杯子里各有一个牙刷,他杯子里那个是灰色把儿的,林竹杯子里的是蓝色把儿的。
林竹又指着旁边的架子,上面搭着两条毛巾,一条淡灰色条纹,一条淡蓝色条纹:“灰色那条是您的,蓝色的是我的。”
“灰色的浴巾是您的,蓝色的是我的。”
何震皱着眉低头去看自己脚上的拖鞋,果然,他的是灰的。
林竹也跟着看,笑了下:“我的是蓝色的。”
“……”
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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