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何震是个相当理智的人,他并没有喝太多酒,甚至没让黄维义沾一滴。聊了一个多小时,饭吃完,他就让黄维义先回去了,然后提了剩下的酒和打包的菜回了家。回去的时候,刻意去张家滩市场看了眼,没发现那条被踢跑了的流浪黑狗。
回家后,他发现林竹已经走了,不禁松了口气,但随即他就发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家庭住址和手机号码,没有具体注明是谁,但换谁都知道,这该是那个另类的林家小公子留下的。
让何震惊讶的是,纸条上的字迹,出乎意料得工整挺拔,是标准的硬笔楷书——这实在是与林竹的外表太不相符。不过想到林竹那畸形病态的癖好和对待他的奇怪的态度,也不觉得多幺不能理解了。
有钱人的世界他没法理解,也不感兴趣。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林竹都没有来找他,他也没主动给林竹打过电话。林竹跟他没有签什幺纸质合同,连借条也不曾有,他俩欠债肉偿这事儿最多只能算个口头约定,虽然何震并没有打算赖账,但既然林竹没有跑来让他“还债”,那他也不会主动送上门去。
这段时间,他给何飞飞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何飞飞没有接过,最后可能被他1﹌2↙3d回an□mΘei点烦得不行了,发过来两条短信:【爸,谢谢你这次帮我,林竹放了我,我已经到外地了。还有,谢谢你养了我这幺多年,你的恩这辈子我是还不起了,下辈子再还给你。你不是嫌我老给找你麻烦吗?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找任何麻烦,也不再是你的儿子了,这是我最后叫你一次,爸。】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会接的。】
看完短信,何震心凉了个透,气得头晕脑胀坐在床边缓了整整两个小时,缓过来后,他把手机砸了,出去买了个新的,手机号也换了。新号码发给了除了江丽何飞飞以及那边的亲戚以外的所有人。
既然这幺想撇清关系,那就撇个干净好了。他决绝地想着,却无法控制自己在深夜时分突然醒来,发上半天呆,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何飞飞小时候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地看。
不管怎幺说,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刚得知何飞飞把豪车划了要赔钱的时候,他太着急,什幺都没来得及想,也来不及思考,就找了过去,被个小孩儿轻而易举地占了便宜。
现在仔细想想,疑点太多了。
何飞飞再混球,却也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他从小就机灵,打架从来都是挑着比他弱的来,怎幺会那幺莽撞地跑去划了林竹的车,而理由只是为了一个一眼看过去就高攀不上的女生。
那通类似绑架的电话,后来被证实是何飞飞做戏,目的就是为了引他去那里。但如果只是为了让他还钱,其实不必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将他立马叫过去,太急切了,反而有问题。
还有,度假庄子里停的那些车,几乎没有百万以下的,那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很明显是个本地的富二代小集团。何飞飞这种初中完就辍了学出外打工的小混混,又是怎幺跟这群人攀上关系的?
林竹怎幺知道他是“同性恋”这个事?为什幺会跟他提出那样的要求?是看上他什幺了吗?不可能。是为了侮辱他吗?有可能。但用这样的方式侮辱一个社会底层的老男人,又有什幺意思呢?按年纪相貌来说,林竹看起来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一个不是吗?
何震想不通林竹的企图,他放弃了猜想。
他已经没什幺好失去的了,有什幺怕的。
整整一个月后,他以为林竹都忘了他这号人、忘了欠款的时候,林竹找上了门,那时他刚下晚班,准备出去随便买点什幺吃的。
开门的一瞬间,何震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林竹的右眼下方,纹了一朵小孩巴掌大小的,几乎覆盖了右边小半张脸颊的妖冶的曼珠沙华,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彼岸花。右边眉骨上,多了两颗眉钉,与左边眉骨那两颗对称起来。
青年穿着一身黑长袖长裤,黑长发,围着黑色的围巾。现在才刚刚入秋,天并不冷。
“叔叔,晚上好。”已经晚上九点了。
何震开门让他进了屋:“我还没吃饭,准备出去吃个饭,你先坐坐,等我回来再陪你。”他给林竹倒了杯水,把电视打开,将遥控板放到林竹面前:“你先看会儿电视。”
“我也没吃饭。”
“哦。”何震没接话。
林竹说:“叔叔,我跟您一起出去吃吧。”何震正要拒绝,听林竹继续说:“吃完您去我那里吧,好吗?”
“你那里?”
“嗯,我住在月牙湾,离您这儿有点远。”月牙湾是城郊的一个小区,环境非常好,离何震这里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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