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自己去照顾女儿。姜邺还记得那个最喜欢陪他玩、什么都可以陪他玩的四叔,十年后重见,叔侄二人却还是一样。姜希婕有时候疑心她弟弟根本没长大,要不然怎么一瞬间就可以变回之前那副少年人的样子。
但姜希婕拾回她做姐姐的自觉和责任,私底下问弟弟,你和翠翠怎么没有孩子?毕竟不像他两个哥哥,姜希耀常年不在家,傅元瑛身体不好。既住一块儿、刘翠翠身体壮得像牛,怎么会没有孩子呢?她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就歧视刘翠翠,她向来对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论断嗤之以鼻,但她的确希望弟弟可以有个孩子。
姜希峻说,他不知道,反正他们当中可能有一个是不育的,不是他就是她。但他觉得也无所谓,毋宁说现在没生孩子还好了,省得带来带去的麻烦。“大不了以后抱一个,你别担心,姐,有孙子给爸爸坟头上香的。等你死了,一块儿供上。”
这年头还能这样说话的而不担心姜希婕会不会觉得不快的,也就是亲弟弟了。
七月姜希峻就要走,说以后有机会自然还会回来的,“和平建国!以后常来常往的嘛。姐你不要担心。”在家的最后一晚,他觉得她姐姐像个老妈子,“是。就是你们,”她一直想说你以后千万不要和大哥在战场上刀兵相见,可是说不出口,那种身不由己她再清楚不过,“你们俩要好好的,啊,不许欺负翠翠。”他应好,刘翠翠又叽叽呱呱的说起来,他制止了妻子,又对王霁月再三道谢,王霁月恍然想起当初在北平去探望他和浩宁的时候,道:“希峻啊,这次你回去,帮我给浩宁带句话,”此前她已经问了王浩宁的消息,也让他转达王建勋的话,“你让他也好好的。什么都比不上好好活着,别的都好说。有命在,就还能完成愿望。没命了就。。。”
她不知道王浩宁是否还有机会去槟城把他娘的灵扶回来,她觉得大概没有。她总能从这些GC主义者身上嗅到一种不近人情的决绝气息。他们似乎都太过刚直。
姜希峻走了,他说假如路过大哥的驻地会去看看他的。王霁月问姜希婕说这样可以吗?万一把希峻扣了怎么办?姜希婕摇摇头道,他们兄弟俩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不定她这个弟弟还会把大哥给欺负了,毕竟大哥很老实,小弟太狡猾。
她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很多,按照事实判断是她的基本准绳。虽然这些年来超越预料的事情也有不少,但也有很多没有出乎意料。姜希峻来的时候,姜颍没怎么跟她的小叔见面,她生活被两件事充满,第一学钢琴,第二就是照顾母亲。
她非要每天下了琴课之后亲自给她母亲煎药喂药,谁也不能代劳。大概觉得心诚则灵,此举多少可以感动上天,不要收走她的母亲。
在她的记忆里,1946年的母亲分外脆弱。外公外婆相继去世之后,母亲除了等待舅舅们回来就再无盼头了。她不能陪伴自己上学放学,因为她过于虚弱。每天回家自己就努力的练琴,练习得滴水不漏完美无缺的给母亲听,否则母亲脸上的强颜欢笑实在让她看着心疼。
她知道回到上海之后姑姑费尽心机的给母亲求医问药,那段日子里,往家里走的医生每天总有三四个,可是每个医生都是一个说法:太晚了,现在只能养着,能养多久是多久。没人能对她余生能活多久做出判断。她看到姑姑每天忙的半死,忙着把家里的钱转移出去,忙着留下一部分钱来供给日常—她不很清楚如今物价变得如何畸形,更不清楚家里是如何置办每天的生活用品的—晚上她做功课时当然可以得到王阿姨的帮助,王阿姨自然会替忙的没空的姑姑安慰她,叫她不要担心,现在回上海之后药品方便买了,妈妈会没事的。
她也不再是三岁孩子,开始会对大人的话半信半疑。后来她长大了,真的成了一个作曲家,发表的第一首作品就是纪念母亲的。她给作品起名字叫做《最后的时光》。有评论家赞赏她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这样深刻的作品,说从曲子中能够听到对生命的绝望和对往昔的留恋。
她默默接收了这赞赏,想起母亲的容颜。母亲从未老去,她只是憔悴了。
十一月,四舅和小舅从欧洲回来了,可是二奶奶已经在路上去世,一同回来骨灰盒从一个变成两个。十二月,她母亲也快不行了。冬日阴冷的上海,她听见卖报人叫喊着报纸上这样那样的新闻,什么制宪,什么议和,什么会议,什么党派,什么名单,她捂着耳朵跑进家门,看见大人们的脸色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71}东北停战协议。
第142章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之将死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大概每个人都会觉得恐惧、却又想提前知道。就好像知道了就不恐惧似的。当人性命将尽时,有的人惶恐至极,有的人疯癫否认,有的人坦然接受,有的人立刻绝望。当然活着的最后时间不会因此在事实上变长或变短,人所能改变的从来都只有主观体验。
傅元瑛觉得自己活了很多年,四十年好像八十年一样。等待显得漫长,慢性病的折磨显得漫长,无所作为的生命显得漫长—尽管家里人不觉得,家里人会认为在他们忙碌的时候自己照顾了整个家—但,那毕竟不是她想要的。所以这一生大概她唯一可以称得上作品的,就是她的女儿。
后来有记者采访姜颍,姜颍说她的音乐事业是开始于母亲的启蒙,因为她的母亲热爱西方音乐,经常在家里播放古典音乐的唱片云云。其实她该把这个启蒙归功于整个家庭,但毕竟母亲去世了,她想将一切的光荣献给她的母亲。
她跑进家,敏感的发现气氛不太对,直觉跑进楼上母亲的房间。她看见她的婶婶,姑姑,亲密的大小两位王阿姨,小姨,舅舅们,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就是没有她的父亲。是啊,怎么会有她的父亲?前两天她听见长辈们议论她父亲在哪里,要不要叫回来了。可是议论着议论着,大家都觉得是叫不回来的。就算能一个电报发到东北行营,他就能抽身回来吗?母亲似乎也认为不要叫了,可是小姑无论如何都要去发这一封电报。
“妈妈!”她扑过去,母亲伸出瘦削的手臂揽着她,“乖。。。”她大哭起来,眼泪跟倒出来一样哗啦哗啦的流,她从来都是一个安静的姑娘,此刻也只是安静的趴在母亲臂弯里哭着小声胡乱喊着“妈妈别走”。哭的用力,脑袋里也发出嗡嗡的声音,对现实的感觉开始变得模糊。她感觉到母亲抚摸着她的头,而王阿姨从后面过来拥抱着她,母亲对小姑说着什么,类似于这孩子的父亲只怕以后依然那样,女儿只能交给你照顾了云云。小姑说说这个干什么,我会照顾小颍的,我会永远永远照顾她。
她哭着,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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