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不过是叫妳的名字而已,至于动这幺大的怒吗?」
要不是池近藤半参与了尹颂恩的过去、知道她的心结,他肯定会觉得她小题大作了。而他如果真的说出这句话,下场可能就跟保健室的大门一样,被地狱来的魔鬼……咳,他是说被尹颂恩狠狠踹上一脚。
于是在尹颂恩砲火连续轰炸期间,池近藤自始至终点头如捣蒜,不断附和着她的话。
「好了喔,你有点太敷衍了。」
说累了、口渴了,尹颂恩躺在休息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转呀转,有些头晕目眩。
「我有敷衍的那幺明显啊?」
就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池近藤想的也只有待会要记得检查门上是不是留了她的鞋印子。
「呿,还不快来看看我的伤口!」
「妳啊,伤患就给我有伤患的样子。」
再来要碎碎唸就给他唸去,尹颂恩一动也不想动,等着池近藤掀开布幔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给她疗伤。
如果能顺便将心上的伤口也填补上,那该多好。
那个关于「名字」的禁忌,也是伤口其一。
「唷?妹子找人?」
几个小混混集聚在夜半三更的小巷外抽菸饮酒作乐。说话的那个男子脸上有道歪歪扭扭的刀疤,在电线桿灯光的照射下格外狰狞吓人。其他人顺着他所望方向看去,有人吹起口哨,有人猥亵地笑,尹颂恩觉得自己在他们不善的目光下像是赤身裸体。
儘管害怕得瑟瑟发抖,她仍极力维持表情镇定:「对,我、我要找人!」
明明害怕却还虚张声势的模样逗笑了所有人,他们彼此交换了眼色,右臂膀上刺着猛虎纹身的男子将手中菸蒂一扔,笑得龇牙咧嘴,搓着手朝她迈步走去。
尹颂恩吓傻了,脚被定着动弹不得,正要大声喊叫,有个声音抢先了所有人的动作从小巷内传出──
「小茵!」
黑暗中一抹颀长身影走出,看清他的面容后,尹颂恩的恐惧霎时无蹤,面露欣喜。
那群人也规矩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来人点头致意:「小岳哥。」
他摆手,视线牢牢锁住尹颂恩,直到来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搂住,似是责骂却饱含宠溺地说:「这幺晚了谁许妳在外头?」
这话是刻意说给其他人听的。 他实际则又贴在尹颂恩耳畔低语:「待会要是问妳名字,说妳叫小茵,别问为什幺,乖。」
虽然不解,但尹颂恩仍听话地在他怀中点头,更得寸进尺地也伸手紧抱着他。
见他们亲密的举动,一干人这才恍然大悟,先前那个刀疤男见势立马赔笑道:「原来是来找小岳哥的,失礼、失礼!不知……嫂子怎幺称呼?」
尹颂恩因「嫂子」这个称呼而暗自窃喜,语调飞扬:「叫我小茵就可以了!」
「小茵姐好!」众人马上改口,正式向她打声招呼。
她还想回些什幺,手已经被人牵着走,只好对他们点头微笑、被他们目送离开。
「妳在干什幺?」
才一走远,刚才那个对自己万分温柔的人立刻恢复平常,语气冷冽。
换成两人独处,尹颂恩就来胆子了。她不惊不惶的对上他狼一般孤傲的眼眸,壮声说:「我想跟你道谢!」
前些日子因为补习得晚,同学们又都被家长亲自载回,有次尹颂恩不小心落了单,被路旁几个喝醉的人搭讪。
情况危急之际,是恰好路过的他出手解救。尹颂恩却愣得彻底,忘记问他姓名,只记得他脖子上的龙腾纹身。
后来每次补习班下课,她总会聚精会神的留意路旁的行人,想碰碰运气能否再次遇上他。
终于,她偶然瞧见了一次,他们集体骑车自她身旁呼啸而过。而后几天,她在同样路口、差不多的时间又看见了。直至今日,总算是被她找到机会靠近。
「举手之劳而已,妳不用惦记这幺久。快回去,以后别再来了。」
他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尹颂恩扯住了衣角。
「等一下嘛!我叫尹颂恩,你呢?还有刚刚为什幺要骗他们我叫小茵?小茵是谁?」
一口气丢了几个问句给他,却只得到一个不似答案的答案──
「若想保护妳所珍视的人,就别轻易让人知道妳的姓名。」
不久后,尹颂恩便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
道上的人都有自己的代号,无人以真实姓名示人。一旦暴露,仇家就能轻易找上你,甚至危及你最重要的家人朋友。
可是后来,尹颂恩还是知道了他的名字,而且是他亲口告诉她的。
岳致勛。
这个名字从此被她深深刻在心上。
她想起了「小茵」这个代号,死缠烂打好一阵才从他那再三确认绝对不是旧情人的名字,纯粹只是他一时想到的字而已。
纯粹只是当下,他想要保护她而已。
──我们终成了彼此珍视之人,暴露于爱意之下;可当他唤了你予我的名,谁的杀意却无所遁形。
保健室的门窗都紧紧掩着,窗帘也敛下,无法透视其中,只能从门缝流泻出来的光得知里面有人在。
待景珩气喘吁吁的停在保健室门前,手一碰上门把,就听到里头的谈话声,不由得停滞了动作,倾耳贴着门扉。
虽然偷听很不可取,但……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尹颂恩的事。
黑道男友、车祸,甚至是「失去了孩子」?这些都太荒唐了,他抱持怀疑的态度。
不带凉意的风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拂过草木,沙沙作响,正如他因那段对话而突突犹跃的心跳。
「车祸的伤疤不让我看,倒是这种小问题老爱往这跑,想跟我独处就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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