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花落》（1 / 2）

《夜尽花落》

「待妳及笲成年﹐哥哥就送妳一座府第作生辰礼物。」

…

回忆着他说过的话﹐严紫芯抬头看向天空﹐轻唤一声:「哥哥。」

自从洞悉严月的野心﹐她对这个皇长兄已再无半分兄妹之情﹐以前她都会叫这人作皇兄﹐但现在她并没法叫得出这个称呼﹐取而代之的﹐不过是一声冷淡的「太子殿下」及「皇妹」。

她口中的「哥哥」﹐是夜国四皇子﹐严宇。

严月、严宇都是皇后之子，和紫芯是一母同胞，而小时候她和四哥严宇的感情最为要好，两人经常一同嬉闹。

当时他曾说过，待她及笄就送一座宅邸给她作生日礼物，但未待她及笄，世上已再没有严宇此人。

…

紫芯并没有留意到，此时正有人站在她寝宫的窗外。

只见那人是一名少年，看来不过束髮之龄，一身青色长衫﹐五官精緻俊雅中又蕴含着一份妖魅冷然﹐一头青丝梳得半束半放﹐更是显得神采非凡﹐虽然面容略显青涩﹐但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极其冰冷﹐使人无法生出亲近之意。

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他手上的兵刃，这是一口长剑，剑锋稍稍出鞘，已是寒气逼人，分明是一把上佳的神兵利器。

他就是邱震宇，一个身份极其神秘的少年，即使一身粗衣布服，与生俱来的贵气却始终和皇公贵族毫不逊色。

…

「公主殿下，一切準备好了。」

见到自己的贴身宫女一脸忧色，紫芯点一点头，挥手示意后者退下，才正眼打量镜中的脸孔。

镜中显示的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柳眉杏眼，秀丽文雅，眉宇间不见半点娇弱之态，然而周身的娇美气质却格外摄人心魄。

她戴上白色的女用纱帽，拾起包袱，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不走，就再没有离开的机会。

紫芯看也不看身后的皇宫一眼，便和护送自己离开的贺兰明月一同踏上前往泽国的马车。

…

震宇足尖一点，已稳稳地站在长公主寝宫的窗外。

他打量一下空无一人的寝宫，却不敢贸然进去，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一直只是远远观望，从没有进入过。

外头突然传来一点声音。

震宇挑一挑眉，只见后方的是几个黑袍人。

夜国锦衣卫「闇之翼」，直属夜帝严月手下的精英禁卫。

震宇不介意得罪人﹐但他怕麻烦﹐几个纵身﹐已离开夜宫範围﹐谁知黑衣人们却始终如影随影地跟在他身后﹐无计可施之下震宇只好躲在一辆马车底下﹐然后向左滚开。

双脚刚触及地面﹐一名黑衣人竟已站在他前方等候﹐冷冷道:「终于找到你了，四殿下，一直以来陛下甚是想念殿下，适逢长公主殿下又突然失蹤，故特命小人前来寻殿下回宫。」

震宇充满敌意地打量来人，道：「你们认错人了。」

那黑衣首领苦笑一声，方道：「殿下你如此倔强，那小人只好用强的，还望殿下恕罪。」

一声令下，两名黑衣人就往他那边跃去。

…

到了泽国的葵泉，紫芯掀开马车窗帘，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怎幺唉声叹气的？」

马车外的青袍书生勒停马匹，柔声问道。

「没事‥‥‥贺兰大哥，青帮总舵到了没有？」

紫芯苦笑道，顺便转了个话题。

「不远了。」

贺兰明月很快地回道，紫芯听此立即跳下马车，说：「反正都不远，我们自己走去吧。」

贺兰明月点一点头，便和她一同前去青帮总舵。

…

突然背后生风，震宇二话不说就在袭击之人后颈劈下一记手刀﹐对方只感后颈一痛﹐便昏迷不醒。

「殿下果然好身手，他们都应该多加训练才是。」

直到最后一个禁卫倒在地上，黑衣首领拍一拍手，同时右手五指成爪往震宇面门撕去。

震宇心下暗叫不妙，刚才和禁卫们打斗时已消耗了他不少体力，现在对上这首领根本就半点讨不了好。

心念电转，他立即往后跃开，脚下使力，一举便跃上半空。

可惜那首领似乎铁了心要将他活捉，一直在背后穷追不捨，就算轻功再好，长时间飞行都是极其消耗体力的，渐渐震宇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那黑衣首领见他速度减慢，立即飞往他的所在地欲将人擒下，震宇闪了几招，都知道再这样闪避也不是办法，指间顿时飞出银针。

那首领显然没猜到他竟还有此着，连闪几招，虽没有受伤，但看来却极其狼狈，震宇一声冷笑，左手往腰间一摸，洒下漫天药粉。

见这黑衣首领因药粉效用昏迷在地，震宇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把现场痕迹通通破坏，才飞身跃离现场。

…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紫芯只感头痛欲裂，唯有把被子拉得紧了点。

这头风病是她在三年前的冬天落下的，虽然只有冬天才会发作，但她可不知道来到泽国后竟会发作更为严重。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紫芯捂着头，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碗汤药，还有一小碗蜜饯。

眨着一双水灵大眼，紫芯满是讶异地下了床，她捧住药碗﹐但并没送入口中﹐只是暖手般将掌心贴在碗壁﹐药味渗进鼻腔﹐教她不禁想起以前在夜宫生活的往事。

以前她不愿吃药时﹐严宇总会坐在床头﹐把药汁吹凉了﹐才送到嘴边给她送药﹐而紫芯总是苦着脸把药喝完，然后哥哥就会讚赏地拍拍她的头，像哄小孩般说：「乖，哥哥买桂花蜜糖给妳吃。」

「什幺糖？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紫芯不满地蹶起小嘴，虽然嘴上说不要，但眼神却亮晶晶的，显得相当高兴。

还记得以前母后都会这样哄自己的，但三年间哥哥和母亲的先后离去，纵使恩宠犹盛，但已再没有人会这样关心她，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对待，儘管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紫芯拿起一枚蜜饯放进口中，感觉到口腔的苦涩味逐渐散去，外面刚好传来叩门之声。

「谁？」

「芯妹妹，是我。」

紫芯立即站起来把门打开，把贺兰明月招呼进来，给他倒上一杯茶方道：「贺兰大哥，有什幺事？」

「没有，不过见妳最近总是心事重重，所以来看一下。」

他目光转往墙上的一幅水墨画，只见少年站在紫兰花树下，看着前方戏耍的女孩浅浅笑着，几片花瓣落下，温馨之情不语自见。

「画中之人，必然是在妳心中佔有重要位置的人吧。」

听到贺兰明月的话，想起哥哥，紫芯心中就是一阵抽疼。

「我想一个人静静。」

贺兰明月点一点头，帮她关上房门后就转身离去。

待四下无人，眼眶又湿润了，紫芯用手拭去泪水，轻声唤道：「哥哥‥‥‥」

…

夜风飙飙吹过，丝丝寒意透骨。

邱震宇一人站在院子空地上，任风拂过他的衣服，衣摆随风轻扬。

突然感到一阵暖意从肩上传来，原来是花夜拿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阿宇，再吹风的话小心吹坏身子啊。」

「我没事。」

「没事？你这段时间以来天天都到这里吹风，我看你是有心事吧，师兄。」

震宇被她逗得微微一笑，但这抹笑容很快又从唇角消失，回复了平日的冰冷。

「这不关妳的事。」

花夜看他一眼，其他人不清楚，但她和师父两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都十分明白，震宇不想说的话，怎样都没可能逼他说出来。

她紧紧握住震宇的手，让头靠在他肩上：「不想说没关係。」

震宇拍拍她的背，然后将她轻轻推开，柔声道：「小夜妳先回去吧，我想静静。」

花夜满眼疑惑，最后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缓步回去自己的房间。

见她的身影消失，震宇转过头去，看着前方的一棵紫兰花树，怔怔地出了神。

还记得第一次闯入夜宫时，最先吸引到他的就是长公主府外的紫兰花树。

反覆搜寻过自己的记忆，从没有跟夜宫拉上任何关係，但这棵紫兰花树却是教他莫名地在意，周遭环境也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明明都没有来过几次。

不过自三年前发现这棵树后，他作了一个很傻的决定：在院子外种上一棵紫兰花树。

现在，小树苗已经长成大树，震宇乾脆大字形地躺在树下，任由飘落的花瓣落在自己头上，他坐起身，却突然见到一道轻得不能再轻的粉色身影在自己眼前飘过。

该不会是鬼魂吧？

明明眼皮都重得睁不开来了，但脑际却清明异常，许多零碎的画面渐渐凝聚，越来越丰富，变成一个个片段，然后就会出现一道灰色影子。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只知这灰色影子在每个片段里都会出现，有时是一瞬间，有时是好一段长时间，却始终弄不清楚此人是谁。

这种感觉就像把一些重要的事忘记了。

刚才闭眼之前所见到的粉色身影，气息竟和梦中的灰色影子一模一样；那身影并没有转过头，但他却见到一只纤纤素手伸了出来，似乎在空中书写着什幺。

片刻，空中立即浮现出两个字：「紫芯」。

紫芯？明明很简单的两个字﹐震宇的心却突然被触动了一下。

只听一声娇笑﹐他就感到身子一轻﹐然后被重重摔倒在地。

「紫芯！」

…

夜宴，表面是夜帝设置招待夜国三门重要人物的宴会，但对于严月的心思紫芯可是清楚得很，席间种种挑衅，不过是为将三门中人一网打尽。

她不是三门中人，但对他们她全无恶感，甚至是印象颇佳，况且在修练上，她也受过不少三门中重要人物的指点。

但现在，她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到夜宫中来。

但紫芯担心的事情终于都是发生了，然而作为夜国的皇室成员，她并不可以贸然出手。

她万万没有想过，严月为打击三门势力，竟会选择与邪门勾结伏击‥‥‥

紫芯紧紧握着拳头，严宇和青帮覆亡，还有今次的仇，她严紫芯终有一日会将所有都讨回来。

…

「震宇，怎幺了？」

一路前往夜宫正殿途中，众人已察觉到震宇的不对劲。

「没事。」

震宇一贯冰冷地摆一摆手，其他人也只得无奈退开，强摄一下心神，他才睁开眼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当初从徐星口中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时，他还以为对方是糊弄自己，但一切记忆尽数归来，脑海中潮涌般激烈的冲撞，使他几乎稳不住身影。

他想起了为保住储君之位而谋害自己的严月、默默守护他的母后，还有对他不离不弃的妹妹——严紫芯。

震宇抬头看向正殿中端正耀眼的牌匾，忍不住勾唇一笑。

我回来了，想见我或是不想见我的人，终于还是要见面了。

…

这个人‥‥‥是哥哥？

见到缓步走进来的少年，紫芯惊讶地瞪大了眼，虽然吃惊，但又很高兴。

一身蓝衣布衫，手里拿着剑，俊美的面容上神情冰冷，隐隐透出一种难以漠视的锐利气息，举手投足间的高贵之感，仍是透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雍容。

严月脸色变了一下，又立即变回平日慵懒的样子，冷冷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胆回来。」

「至少我还很好，但你就要不好了。」

「想诅咒朕？不听话有惩罚的。」

一个抬手，两个黑衣禁卫立即扑向震宇。

震宇目无表情地退开一大步，手上箭矢立即将两名禁卫狠狠斩倒。

「你以为人人都想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