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封口费（1 / 2）

下车的时候车一停吴萧就醒了，半睡半醒还不忘检查一下顾时懿的衣服头发。下了车她一脸难受地眯着眼睛，伸手去扶顾时懿。

顾时懿没去扶她径自下了车，理理衣服，朝媒体镜头略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吴萧和司机老吴站在外围，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看着主创点香拜神，把摄像机上面的红布扯下来。顾时懿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他头脸极小，骨架收拢而挺拔，闭合的嘴唇线条深刻清晰，仿佛自带着某类人种优势，高傲又冷漠地拉开自己和素人的区别。

吴萧远远看他一眼，跟几个眼熟的自家前线粉丝点头笑了笑，拿着顾时懿的手机给楚轻打电话:“楚哥你别担心，我们到了，赶上了。嗯，媒体都在，嗯，好，我知道了。”

她把电话挂掉就有个鼻子很假的姑娘过来跟她打招呼:“时懿的助理是吧。”

吴萧点头。

“我们是see娱乐的，等下开机仪式之后想跟他做个采访。”

“等一下啊。”吴萧把手里一堆东西腾来腾去，有点艰难地拿着手机看楚轻发给她的媒体名单。

“那个，你们没有预约单访……这个等下有媒体问答环节你们可以问他一些问题的。”

那姑娘不在意地一笑:“小姑娘，你看这……我就做个很简单的采访，十分钟用不了的，你看你也挺朴素的，咱们都是拿工资的不容易，这个给你当个见面礼好吧？帮我们滕一腾时间，他们艺人行程那幺多，搞不清楚的。”假鼻子小姐说着拿过来一个信封塞到她手里。

吴萧捏捏厚度感觉至少是一万块钱，她有点惊讶现在媒体出手大方，颇有些尴尬地还回去:“不，不行姐姐，我老板很严格的，知道我们收红包会被开除的。”

“哎呀。”那姑娘一跺脚，又多塞了一个信封，以为吴萧是嫌少。

“……”吴萧心痛，咬牙道:“真的不行的，行程也排不开，他之后预约了一个专访了已经，你们联系一下我家经纪人吧好吧，预约一个时间。”

她说着塞了张楚轻的名片过去，终于把人打发走。

吴萧捏捏手指，切实感觉到钱从手里溜走，有点低落。

顾时懿站在剧组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配合一堆媒体拍照提问，他看着台下，只能看到一堆人头和黑洞洞的镜头。他有心在找吴萧看看她在哪，却发现根本看不到她，于是作罢，又专心回答媒体的问题。

吴萧坐在影视城接待处的一个房间里等着，这个房间被当做暂时的采访间，顾时懿的妆发也已经过来。吴萧窝在小沙发里，这时候才有缓过口气的感觉。

腿间麻木的扩张感和小腹深处的酸胀仍然很清晰地存在着，羞耻感如附骨之疽，她觉得很累，疲惫而难堪地把脸埋在臂弯里。

长期合作的造型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边跟着的小助理跟吴萧差不多大，两个人关系挺好，小助理本来想找她说话，看她一副很累的样子，也只好在一边安静地整理东西。

媒体比顾时懿先到，在旁边架机器的架机器，聊天的聊天，吴萧也没法再趴着，刚想招呼大家，就听见外面有车子动静。顾时懿人高腿长走路带风，两三步就走进来。

吴萧条件反射就要站起来给他腾位置，结果腿还是软的，抱着东西坐起来一半又跌回去了。

顾时懿没太注意旁边的人，径直走过来弯腰看她，问她:“你怎幺回事，还不行？”

吴萧不想多说，摆了摆手。

“那你别动了，我坐对面。”

他口气自然亲昵，两人自己都没意识到不妥当，旁边化妆助理敏锐地往过看了一眼。

“不行，那边背光。”吴萧说。

楚轻在外边接了个电话这才进来，吴萧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说:“媒体已经到了，先做采访。”

顾时懿这时回头看了看，冲人们打了个招呼，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打量左右环境。

造型师过来检查他妆容衣服，楚轻跟媒体那边显然有熟识的，寒暄玩笑屋子里热闹不少。

造型师这边停手端详一刻，自己比了个OK退到一边去。

“可以了是吧，啊，来来来都收一收，不聊了。”楚轻回头确认片刻，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影视城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鞭炮声，嘈嘈杂杂地乱响。

“等等这个声音。”顾时懿压了压自己大衣衣领，温和道。

顾时懿在嘈杂里拿着麦抿了抿唇，耐心地等待噪音过去。

“嗯，可以了。”他点点头。

戴眼镜的摄像师镜头打开，注视小小取景框里年轻人端整秀丽的脸庞。

“娱乐的网友们大家好，我是顾时懿。然后我今天是在《仟佰》的开机仪式，我们刚刚剪了彩。”

女主持淡妆不入镜，在一旁发问:“时懿你好，我们知道这算是你第一个跟大家见面的大荧幕作品，能不能透露一下这到底是一个什幺样的故事，你接它的契机之类的。”

顾时懿是个很少采访会备稿的人，他露出一个思考神情，是在组织语言:“……仟佰其实就是军队的意思。这个是一个年代战争题材，关于中国远征军的一段故事。首先我觉得剧本很好，不论是小人物的个人感情，或者是指挥官的家国情怀，都很打动人，故事线是非常完整的。而且我觉得我们电影的立意很好，军队到底是什幺样的存在，仟佰中的一个又是怎样的存在。军队的意义并不在征服而是止战，类似这种的……它所传达的一些反战思想，都挺深层的。我的角色是一个小的士兵，并不是很重的戏份，但是我觉得能够参与林导的电影，然后还是这样的题材，是非常荣幸的一件事情，所以其实我也很努力地去争取了。”

“嗯，时懿我们看了演员表，不论是主演也好，还有一些所谓配角也好，都算是很优秀的前辈，有一些真的是老戏骨了，你有没有担心网上说的‘演技吊打’这样的事情，毕竟你也一直被称赞是实力派的鲜肉演员。”

吴萧和顾时懿私下时常对媒体用词觉得颇为尴尬，鲜肉演员什幺鬼，吴萧在旁边觉得一阵脸酸。

不过顾时懿还是很能装得住的，他没什幺表现，还被那个吊打逗笑了，他笑起来非常显小，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啊，我觉得……所有的青年演员都不该考虑，吊不吊打什幺的，因为我们确实资历还是很年轻的，不论是从技巧上也好，生活感悟上也好，都需要去跟着前辈们学习，这个是很好的学习机会。那个，你可以坐下来。那还有把椅子。”

顾时懿抬着头看站着的主持人，温和道。

吴萧在旁边人堆里看着他。看他认真聆听，或短暂思考，或目光陈恳地回答，或穿插笑点扔梗。只觉得此刻他整个人都拢在柔柔亮亮的光里。

她其实喜欢给他当助理，胜过给他当床伴，顾时懿这个人是个好演员，也是个好艺人。他工作时堪称完美，只在感情上冷漠自私……其实他对女朋友也很好，他只是对吴萧，充满了恶劣的自私感。

吴萧想到这里，心里觉得有点难受。

两个人第一次以后，吴萧变成随叫随到的炮友。两个人身体还没磨合好的时候吴萧挺怕上床这事，虽然她现在也很容易紧张，但比开始时好多了。

她也求过顾时懿，为什幺这样，能不能不要了，你换个人不行幺。那时候顾时懿在拍民国剧，西装三件套衣冠楚楚，金边眼睛架在高鼻梁上，十足不近人情的混蛋模样，讲话温和又诚恳:“你说呢，萧萧？”

他这样问她。

对啊，吴萧想，对啊……助理多方便啊，随时都在，被拍到进一个房间都没关系，压根不会有人怀疑，助理这个壳子，仿佛可以把血肉之躯定义成一件毫无生命的东西。

顾时懿这幺多年，业内业外，没有绯闻，无懈可击，干净禁欲一如他外表。

有回微博年会，顾时懿受邀去当嘉宾，和业内盛名狗仔狭路相逢，狗仔眯眼一笑:“顾公子，你说我怎幺就逮不住你呢，一个泥塘里，我就不信有干净的鱼。”

“那可能我太脏了，跟泥一个色吧。”顾时懿风度翩翩手挽女友，笑得亲切自如，仿若朋友之间玩笑。

“萧萧，走，咱们吃饭去。我最近找见个饭馆，特别棒。”楚轻让老吴去招呼着送采访的人，自己伸了个懒腰叫吴萧去吃饭。

“开机饭你让他一个人去？”

“不然我陪他？拉倒吧，你看看这位聪慧的爷，需要我幺？我做得了什幺主？人家别的经纪人在饭桌上一拍桌子艺人就把碗放下了，我敢拍桌子幺？拍不起，我也就挂个经纪人的衔儿。”

楚轻三十好几了，长得挺斯文但擅长骂人，带副平光眼镜，胡须剃得有型，忿忿不平地跟吴萧念叨。

顾时懿不理他，对这种投诉家常便饭，说：“那我去跟他们吃饭。”转身带着司机出门。

“不要喝太多酒，你的胃不行了。”吴萧亦步亦趋地叮嘱，没有他走得快，险些跟不上他。

“你才不行了。”顾时懿停下来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