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蒹葭阁出来,马车到了城外便停,献王府不知打哪得知两人出城的消息,已有小厮在城门口领着轿子等着接白幸鹤,贺彧珏看着轿子悠悠转过街角,心里想着钟琴托他的事,脚步一错,转而向玉杏馆别苑的偏门走去。
玉杏馆别苑不同正馆,尽是无法赎籍亦无法见客的女子所居,这些女子同时也顾着正馆里姑娘们的针线用度,因而除非必要,别苑中鲜有外人来往。别苑偏门设在暗巷里,暗巷外的摊贩是玉杏馆的护卫乔装,这地素日无人来往,贺彧珏不只一次来这里,也给这些护卫打点了不少,自然不被拦阻。
贺彧珏下了车,抬眼便见长玉孤身一人候在门边,手里提一盏精致小巧的灯笼,见他到了,便盈盈福了个身。
“公子,姑姑已经在等着了。”
长玉口中的“姑姑”,说的是贺彧珏他娘当年的侍婢殷宝音,贺彧珏只知她是早年得罪贵人被投入玉杏馆,年老色衰后住进了别苑,深入简出,甚少在人前露面,唯有长玉和贺彧珏来走动。
外人只道贺家少爷最爱玉杏馆的姑娘,是长玉姑娘的座上之宾,却不知贺彧珏常来玉杏馆不假,却是以长玉为幌子,到这别苑来见殷宝音。
今日殷宝音发髻簪一支海棠玉钗,着暗绣紫藤纹的绾色长衫,正靠在榻上看书,手边支一只小几,案上还留着一局残棋。
贺彧珏恭恭敬敬叫了声“姑姑”,长玉笑着从后面上来,把棋盘边上的正燃着的暖香移走,“我方才正和姑姑下棋,正巧,公子你来了。”
“不碍事,”贺彧珏止住她要收去棋局的手,“棋局未完,不免可惜了,长玉姐姐放在这就好。”
女子听了,知他有话要和姑姑说,笑了笑,“这炉香快尽了,我去换。”说罢退出了里间。
殷宝音这才阖了书,示意贺彧珏陪她将棋局残势走完,落了颗白子,淡淡开口,“打哪儿回来的?”
贺彧珏不敢瞒她,倒也没有细禀,“和白岫去了趟城外。”
“又是白岫……哼,听长玉说,白岫进了献王府?”
贺彧珏吃下三颗白子,闻言心下微微一动,笑道,“姑姑放心,他做的那些样子,是为了替我拿回娘留下的玉珏,那东西当日落到封璧城手里,白岫被推下楼坠湖……他自然也会有想法,再者,看献王近日举动,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
“我说那个书生怎幺转性了……”殷宝音沉吟片刻,似乎也没听出其他点了点头,手下却不留情困杀他一颗黑子,“话是这幺说,但白岫那边,你还得留神。”
贺彧珏应了,“姑姑放心。”
白幸鹤的事他对谁也不会说。
贺彧珏慢吞吞将最后一颗困子纳入掌,便听殷宝音推了棋翻身朝榻里躺下,“出去吧。和长玉说些话,今次就不要耽搁过久了。”
长玉正站在廊下望着一株半枯兰花怔怔出神,听他出了房又阖上门,才笑着转身,“姑姑不爱花,只是这里也没人打理,怪可惜的。”
贺彧珏也看了看那株蔫蔫垂在叶上的兰花,“花木有枯有荣,姑姑是不愿强求。”
长玉看着他,也不知真在意不在意他说了什幺,转而问他,“你身上一股淡香,到底从哪里回来?你骗得了姑姑,不一定骗得了我。你今日不走大门,直接来此,不怕被人注意?”
“我来这其实是为了你。”
长玉面上有些诧异,“我?”
贺彧珏望着女子,眨了眨眼,露出个半真半假的狡黠笑容,压低声音道,“长玉姑娘可愿与本少爷去个地方?”
贺彧珏心里盘算得稳,掷了一把碎金,把长玉带进了蒹葭阁。
“长玉姑娘,久闻大名。”
红衣女子给两人沏茶,水注入壶,腾起袅袅白茫热气,绯袖轻扫案面,眨眼便现出两枚小巧茶盏在两人面前。
长玉显然也听说过蒹葭阁钟琴的名字,她是没入风月的女子,不免面对这传闻中不食烟火的鹤发琴师有些拘谨,“多谢……钟琴姐姐。”
她心下疑惑,却不好当着钟琴的面问贺彧珏如何认识的钟琴,接了茶,只待贺彧珏或钟琴开口。
她被贺彧珏带来,又得钟琴如此招待,自然是有原因。离开玉杏馆前贺彧珏又要她带了那袋东西,心底隐隐约约猜出些许,又不敢确信,只等有人解开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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