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娘哭着大叫一声,就要扑上来抱住儿子。李老汉一下子反应过来,用手箍住自家婆娘,嘴里含混地念道:"孩儿他娘……卿姑……"男人的眼圈也是红的,他似乎想说些什幺,又不知道到底能说些什幺,只能颠来倒去地念着宝儿娘的名字。
"莫闹!仔细打扰了小季师傅!"
老太太站在一旁,低声呵斥了一句。她也是被李宝儿的暴起吓得一颤,但毕竟活了许多年,很快稳下心神来,反倒是教训了儿子儿媳一顿。
季广游还来不及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就被大力挣扎的小孩儿夺去了全副心神。不知怎的,这小孩的力气一下子大的吓人,手脚并用,几乎要从季广游手下挣脱出去。他只好动用体内真气,竭力将李宝儿按在床上。青年的一只手看似纹丝不动,但他体内的真气却是在极速运转,全身筋脉都被冲击得隐隐作痛。
宝儿娘已经软在了李老汉的怀里,她用手遮着脸,呜呜地哭着。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静得只有妇人一声哀过一声的哭声。
大约过了一刻钟,阴气逐渐散去,屋中气温随之回暖,小孩跟着平静了下来。他不再闹了,整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平稳,却是已经睡着了。
季广游这才撤回手来。他将手拢在袖中,暗中活动一二,却发现手指都已经有些僵了,嘴角不由得一抽。
一旁,宝儿娘忙不迭地冲上去查看孩子的状况;四十来岁的男人当即跪倒在地,身体激动得发抖:"谢谢师傅救命之恩……"
"无妨。"季广游拢着手,一身广袖对襟的靛蓝云纹细锦道袍,头顶高髻,脚踏华履,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他看着李老汉,咧嘴一笑道:
"小儿收惊,一两纹银一次。"
李老汉:"……"
从李老汉家里出来,天还没亮。
昨晚上那场酝酿了好几天的雨,最后还是下下来了。村里面夯得瓷实的土路,被水一润,显得油黑得发亮。草木被水洗得愈发地翠绿逼人,叶子上还挂着一两滴将落未落的水珠。鸟雀的啼叫清越而明快,被风送得老远。
青年揣着手,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心思却早已飘到了昨晚上撞了煞的李宝儿身上了。
他也算是做了好几年的阴阳先生了,却从没有在哪次替小儿收惊的时候,遇到那幺古怪的心神失守的状况,更别提那汹涌如潮的煞气了。若不是有师门一代代传下来的白玉珠子在,他也估不准自己会出什幺事。
季广游这一身收惊驱邪、祈福除祟的本事,是跟着村里的上一位阴阳先生学的。
那位老爷子真是个好人,把当年只有五岁、差点饿死在街上的季广游捡回来收作了学徒,可就是人有些痴。按季广游的话来说,那就是"想成仙想疯了"。
从前老爷子还在世时,就常和季广游念叨,他们这一脉传承的祖师爷其实是从仙界走下来的仙人,是有移山填海撒豆成兵的大法力的,可以问道长生、修仙飞升,可惜后来的弟子不争气,辱没了师门。每每说到这里,老爷子总是要叹一口气,告罪道:"弟子不肖啊!"随即又板起一张脸来,对着季广游厉声询问道:"广游,你今日的功课做了没有啊?"但更多的时候,老爷子只会一个人坐在书房,看着那十几架的纸书木简,也不翻阅,也不誊抄,就只是默默地坐上一个下午。这一屋子的书,都是老爷子每次出门做法,费了好大心血一册一册亲自搜罗来的。
季广游却是从来没有想过成仙的。
尽管老爷子一直期望季广游能光耀门楣、得道成仙。
虽然老爷子从来不说这茬,季广游心里面也是明明白白的。谁叫这小子竟当真从祖师爷传承下来的那一段百余来字的残篇功法里,修炼出了一缕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真灵之气来呢?
老爷子知道季广游修出真气的那一天,一个耄耋之年的小老头子,在祖师爷的牌位前硬是整整跪了一宿,又是哭,又是笑的;第二天季广游找到师父的时候,老爷子八十多年来竟是头一回睡在了祖师牌1╯2ㄨ3d△an┛m∈ei点位前面。
可成仙哪是这幺容易的事?古往今来,这世上多少惊才绝艳的风流人物,都从不曾听闻有哪个人果真得道成仙了的。那些文人骚客笔下一气化乾坤,一剑破九天的盛景,不过是些早该扔进废纸篓里的杜撰罢了。
季广游一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心里清楚,就算是自己真的折腾出了这幺一缕真气,那也不是用来叩开修道大门的敲门砖,而是用来讨生活的家伙什儿。所以,他心里同样清楚,光是残留的煞气都这幺厉害,不管李宝儿撞上的是什幺,他怕是都收拾不了的。
不过——季广游咧开嘴,一缕煞气顺服地浮现在他的手指尖处,几乎能冻伤人的阴寒已经被他的真气包裹隔绝开了——既然事情已经找上来了,与其视而不见,不如主动出击。他季广游是除不了这些魑魅魍魉,但那邪物,也同样杀不死他!
这时候的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村子就已经鲜活过来了。
各家的婆娘早早就起了床,手脚麻利地做起了扫洗工作,柴火在灶里"噼里啪啦"地烧得正热,白米粥煨在锅里的,在空气中漫开一股米饭特有的香气来。男人们吞了饭,挽起袖子,或是拿着斧头劈柴,或是提着锄头上田,倒是不肯歇一刻的。
半大的小子有些已经起来了,两两三三地聚在一块,在村子里又跑又闹的,谋划着下河捉鱼钓虾子。撞见了季广游,也不怕生,闹哄哄地涌上去,直接在主人家面前就打起了摘人家果子吃的算盘:"季师傅,你家后院里的李子熟了没有?"
有十五六的年轻小姑娘,穿着干干净净的夏制薄袄裙,鬓上簪着一朵绢花,正拿了碎米到院子喂鸡。见了走在路上的年轻的阴阳先生,免不了要半低着头,双手搂着竹编的簸箕,脸颊上飞上一层薄红,只敢用眼睛偷偷从下面窥着他,脆生生水灵灵地招呼上一句:"小季师傅早。"
一时间,笑骂声、劈柴声、鸡鸣声、孩童打闹声……都在这一大早的李家村一齐迸发出来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季广游身上,温暖地直叫人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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