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乍破水浆迸(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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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乍破水浆迸(五)

我想,这仙界来的老朋友都有个共同默契,那就是见着人了,便会用上失忆梗,各个一个劲地装作不认识或不记得,又或者跟你摆出一副若有所思样只会在那边直呼好熟悉。

三番两次试探后,我发现月老这人装傻功力跟洛子决的等级俨然不相上下,颇会四两拨千金,东扯西扯的,是打死不愿跟你说半句真话。见此情形,我也只好先把心思藏在内心里,暂且陪他会会词,等破绽一出再来趁胜追击,看这小老头在玩什幺鬼把戏。

兴许是没了那白白鬍鬚的关係,月老的样子比在仙界看的时候年轻了许多,约莫四十初左右年纪,一听说是洛子决要我找他的,那浓眉就是戏剧性地高高挑起,上上下下打量起我,我默默看着他一个人作戏个老半天,这才听他道:「既然决定来了,从今往后你便被发配在老夫手下,正式落了户。虽说你身分特殊,但老夫练兵是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你的不同而特别优待你,你必须自个儿小心保护你自己。不过,在这军营,有的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看你不顺眼还是会主动来招惹你,且你毕竟是军师交代过的人,所以老夫对外会称呼你是我外孙,如此一来,多少也算是有个靠山能撑着,不至于让你无所适从。」

话听了老半天,我想月老这家伙大概还是希望我喊他声爷爷的,于是我从善如流地低唤了:「爷爷,我知道了。」

结果真如我所料,老人家闻言喜悦一下便上了眉梢,还是跟在仙界一样容易把情绪全显露在脸上,只见他张开嘴似想回些什幺,可又有所忌讳,最后也仅以一声不高不低的嗯作为回应,随口交代几句话后,也没再多搭理我,抬手指着一旁示意我去领些麵饼与粥汤,吃完后就往帐篷那头报到,等着上头负责带我们的长官来个新兵训话。

听洛子决言道,如今未国的军队编制分为军、连、队、班、伍这五大项,五十人为一伍,百人为一班,五百人为一队,千人则称一连,破万即可成军。至于军阶称呼部分,伍只可称为伍长,可居一班最高位者便能称之为校尉了,而月老干到的便是这样一个阶级,的确算得上是个中阶军官。不过,一个兵若要能让人能称之为将军,那等级就得从连往上起跳,越往上官阶是分的越细。想当然,要能跟身为元帅的太子说上句话的,那军阶铁定是得高的。

再说起,当军师的通常都得跟随在元帅身侧,显然,我要在营里见上洛子决一面是真的不太容易了……

如今我是从最底层伍里的小兵开始做起,离传说中钕渚响噹噹的将军官阶还有十万八千里远,果真是不加把劲不行。

一进篷内,便可闻到一股混杂着汗酸与脚臭的潮湿气息,几个比我先来的新兵已是放开拘谨,开始坐在那头高谈阔论,正比手画脚地描述战场上哪位杀将的丰功伟业,又或者卖弄些自己所知道的重要情报之类的,颇有渴望大显长才之姿。至于其他跟我差不多时间报到、个性较为怯生默然的新兵,则是安安静静地窝聚在帐子的另一边,彼此也不搭话,就这样各怀心思沉默着。

把吃剩的麵饼收好放进内裏后,我是默默走到较安静的那处,寻了块空地盘腿挺身坐下后,也不敢乱看,是盯着帐门口等着伍长进来发话。

此时屁股还没坐热,帐蓬帘子便被撩了起来,见来者身着军服,想来就是伍长了,我是立即起身站定,只见我们这一伍的伍长年岁差不多也四十初左右,长相寻常,身材魁武,皮肤黝黑,腰颇粗,身高却是挺矮的,他走来时动作其实极轻,人如果没有看向门口的话,是绝对不会发现他进来的。

几个较慢查觉动静的已是连忙起身立正,那伍长扫了我们这几个一眼,点点头后,人便往还在闲聊的那头走去。等走近了,他也不说话,就这样满面笑容静静打量着,直到喧哗声日渐收敛,聊得特别起劲的那两三位总算注意到他时,这才沉下脸,破口啐道:「他妈的你们几个兔崽子聊得还挺愉快的嘛,当真以为是来郊游的呀!搞什幺东西!一群混帐!」

这伍长嘴里话还没骂完,大脚已是往那几个新兵身上狠狠踹去,见其中一个反应快的躲过了,人一把拉回来后,一拳就是往他脸上挥去,那拳头明显是使足力气的,一下便将人揍倒在地,看那疼样,半会儿还真的是站不起身。

眼瞧这光景,在场众人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过有几个人唇角还是隐隐弯起的,我想这大概就是一种在看笑话的心态吧。而伍长揍完人后,转身望向我们这头,是操着大嗓门训斥道:「老子是不知你们几个小鬼到底是为了啥狗屁从军的!也不管你们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还是狗娘的爱国情操太甚!如今你们来到老子这伍就要有军纪!战场可不是能让你们嘻嘻闹闹的地方!也不是说说大话就能保命的地方!你们他妈再让我听到一次耍嘴皮子吹嘘,老子就通通把你们一个一个踹回家里去!好让你们自个儿找媳妇吹嘘去!」

语音落下后,本已站定的众人是不自觉地又挺了挺腰桿,有些暗自幸灾乐祸的更是立即正经起神色,没胆在偷笑。伍长巡视了众人一会儿,迈步走到人群最前头,是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明一些常规与日后操演规矩后,是边点着名,边把军服按着报到顺序依次发下。

伍长人姓赵,日后大伙都直接唤他为赵伍长,长期相处后便可发现其为人算得上是正气鼎然,从军入伍也有些时日了,军功也是有的,可也不知是碍到了哪位上级长官的眼,官阶是一直升不上去,只能一直训练新兵,死压在基层,捡个芝麻绿豆般的官干,不过以上其实都算是后话了,同一个军营里总是有些不公不义的事,是无法搬得上檯面明说的。

只是这当下我有一点是蛮困惑的,如今国家战事吃紧,百姓生活困苦,兵才刚上战场没多久便死了一堆也是寻常可见的事,俨然是没什幺闲功夫跟你慢慢绣花训练了,再数数这帐篷的人数,别说是五十人了,只怕连三十人都不到,新血俨然不足,正想着的时候,伍长就对着我们喊道了,「咱们这伍报到的兵真的算不上多,等会儿练兵时得跟着另一伍的老兵们一起操练,你们这群臭小子得为自己争争气,可别让那些老屁股给欺负了!」

拿到军服后,我斜眼往四周扫了过去,眼瞧新兵们一拿到军服,是立即宽衣解带把旧衣服脱下,可毕竟是要入秋的时节,有些人也已在里头穿上中衣,所以见我仅换掉外衣时,并不会觉得特别奇怪。不过当我连旧外裤也没脱,直接套上裤子时,只感有人突然凑近我耳边小声开口,手还顺势搭在了肩膀上:「唉我说你这人怎幺穿了两件裤子,难道就不嫌热?」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是下意识地捉住那放我肩上的手,一个侧身猛力扳起那大拇指,换来的便是这人瞠目大叫,急忙收手后,这人是摀住指头,难以置信地瞪着我连绵哀嚎。

「你们这是在干什幺?」

这一下动静是立即引来伍长的注意,反正我裤子也穿好了,是也按兵不动,等着伍长问话。

伍长看了他一眼后便问我:「他这是怎幺回事?」

我是保持镇静地答:「他刚刚手被我拗了。」

「手被你拗了?」

「是的,」我是坦诚以答,「因为他刚刚跟鬼一样把手搭在我的肩头上。」

「我这人从小到大,最想拗的,」我神情维持着淡然,解释道:「就是鬼的手了。」

「……」

眼瞧被我拗手的那位竟然噗滋一声,没忍住地笑出声来,我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深以为这人实在少根筋,连被讽刺了也恍然未觉。而赵伍长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整个人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那幺一句,「小子你叫什幺?」

「阿碗。」

「钱小鱼!或是叫人家小鱼鱼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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