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野物最活跃的时候,韩阳志花了一个多时辰捉了两只兔子,三只山鸡,又捡石子打了十来只雀儿,他提着打来的猎物往前走,听见前面有人声,想是居于此地的百姓,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囚服,又摸摸油腻腻的头发,怕吓到别人,就躲到树丛里,直到那家人家的女主人进了屋子,这才走到那家人家的院子里,一边取下晾衣杆上两套男式的衣裤,一边从自己打来的猎物里取出那些雀儿和一兔一鸡一股脑塞到晾衣杆底下,他从那家人家厨房门口路过的时候看见人家晾晒在窗台上的菜刀,想了想,也顺手拿走了。
韩阳志找了条小河,先低头爽快地喝过清水,而后将衣服脱了,他将全身上下浸到水里,干净的河水凉凉的,阳光暖融融地打在身上,韩阳志感到浑身上下毛孔都张开了似的,他这才感到浑身痒得要命,拼命搓洗一番,可头发的油腻实在洗不干净,韩阳志嫌麻烦,索性捞过顺来的菜刀,刷刷几下连带脸上的胡须一同求个干净痛快,待得剃干净了头发,韩阳志满意地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心道,难怪和尚都要四大皆空,真是怪凉快的。
打理完自己,韩阳志在河边将兔子和山鸡拔毛剥皮开膛破肚之后才回去找懒鬼,他在林子里晃了一大圈,回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到顶点,可懒鬼维持着昨夜躺下的姿势不曾动弹过,对此,韩阳志已经习惯了。
他收集来干柴火,用石块在菜刀的刀背上敲击引火,而后将用树枝穿起的兔子和山鸡放在火上炙烤。
韩阳志只能庆幸自己虽然在牢里蹲了大半年,烤出来的吃食还是可以入口的,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似乎是感受到该吃饭了,已经有五个多时辰不曾动弹过的懒鬼终于有一回在韩阳志没有叫他的情况下自己醒过来找食吃了!
懒鬼坐起身,他对韩阳志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多看了两眼,韩阳志将另一套干净衣服递给懒鬼,解释道:
“头发洗不干净,索性剃了。”
懒鬼没多说什幺,接过韩阳志递过来的烤兔子,懒得吐骨头,连皮带骨地咔嚓咔嚓嚼了,牢里饭菜没油水,师徒二人这顿烤肉吃的倒是喷香。
两人吃完肉,懒鬼突然说:
“徒弟,你给我也把头发剃了。”
韩阳志见懒鬼不像在开玩笑,于是让对方坐好,一边从腰间拔出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犹豫道:
“师父,我真的要剃了?”
懒鬼懒得回答你表示默许,韩阳志当年在雪山派也是练过剑法的人,一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风在懒鬼脑袋上比比划划,他知道自己若是一个手滑就可以要了手下这人的性命,可是与懒鬼相处好几个月,对方虽然是个邪道,有时也不近人情了一些,可是韩阳志觉得这个师父很好,实在没有杀他的理由,何况韩阳志两重天心法的修习还要靠这个师父指点。
故而韩阳志的手很稳,还顺便帮师父也刮了脸,不多时一颗锃亮的卤蛋便出现了。
韩阳志扫去懒鬼肩上的碎发,鼻腔里嗅到对方身上惨不忍闻的气温,没忍住,道:
“师父?要不徒弟伺候您洗个澡?”
从来懒得露出其他表情的懒鬼闻言脸上浮现深思熟虑的表情,半晌下决定道:
“为师自己洗。”
待得懒鬼洗完澡换了衣服,二人已经不复刚从监狱里逃出时的肮脏落魄,韩阳志又一次陷入了我该去哪里的沉思之中,却见懒鬼已经站起身来往林子外走去。
韩阳志以为师父已经有了安排,于是连忙跟上去,两人走了一段,懒鬼突然出声:
“徒弟你要去哪里,为师带你用轻功过去,慢慢走很累。”
韩阳志闻言,才知此人其实也在跟着自己走。
韩阳志摸摸新刮的光头,道:
“师父,要不咱们再找个能清修是所在如何?”
懒鬼默许,而后拎起徒弟的后脖领子,飞快奔走起来,不多时上了官道,路人只见一个黑瘦光头提着拎一个光头青年飞快掠走,不多时已经到了一座城前。
韩阳志抬头一看,被巍峨城楼上硕大的襄阳二字惊得无语凝噎。
师父,徒儿想去的是能清修的您老人家连咱们昨夜刚刚从襄阳大牢里越狱出来的事情都懒得想起来幺?
韩阳志远远就看见襄阳城门口的城墙上一张崭新的悬赏令:
案犯钱有财 韩阳自逃罪越狱十恶不赦 赏银百两缉拿归案 襄阳府宣
韩阳志当时被捕入狱的案书上的名字就是错误的,如今大名被誊写到告示上也是错的,他都不是是该哭还是该笑。
至于和自己一同越狱的什幺钱有财,韩阳志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黑瘦师父,估计钱有财就是在襄阳大牢里头被师父懒鬼顶包的那个倒霉鬼了。
悬赏令上画着两张歪七扭八的肖像,在韩阳志看来实在有失水准,让他来画的估计都会好些。
韩阳志这样想着,心里免不得涌起一丝侥幸,这悬赏令上的肖像画的这样难看,加之他与懒鬼都剃去了头发,这些人还认得出来幺?
韩阳志故意壮着胆子又站得离城门口的守军近一些,那些守军察觉到有人靠近,只是瞥了韩阳志一眼便挪开目光。
韩阳志大喜,须知此时他和两个的模样像极两个落魄的行脚僧人,那些守城的军士接到的命令是排查一个十八九的青年和一个三十岁的矮个子男人,韩阳志的年纪虽然与其中一个嫌犯相符合,可是无奈那画像查了个十万八千里,那画工估计画谁都是一脸凶相,韩阳志五官俊朗,神情温和,关键是没有头发,守城人随便拉一个年纪相仿的青年过来都比韩阳志有嫌疑。懒鬼的名字都被写错,更是不用提。
二人没受到阻拦,轻轻松松地入城。襄阳不愧为大城,二人入城,只见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极为热闹,街边的店铺摊位上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城内人多不适合施展轻功,懒鬼带着韩阳志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到了沿街一间门面不小的商铺门口。
韩阳志只见这店门口两个喜庆的红灯笼高高悬挂,房檐底下的牌匾上用朱砂书了“温楼”二字,装饰有不少彩色的绸带,甚至连门柱子都雕着图案,装饰得甚是漂亮华美。
韩阳志瞧见店门口两个挥着手绢招揽生意的女子,他为了寻找貂儿曾经一人在外漂泊两年,自然瞧出了这温楼应当是一间但凡男人都喜欢的温柔乡。
韩阳志吃惊地看向懒鬼,只见懒鬼已经目不斜视地抬脚踏入了那间青楼的门槛里。
韩阳志还从未光顾过这种地方,他察觉那两个招揽生意的妓女瞧过来,有些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韩阳志与懒鬼如今都是光头,路人瞧见只道是过路的行脚僧人,却见这俩和尚跑到襄阳最大的青楼门前来,无不驻足围观,慨叹世风日下,连和尚都开始逛窑子了。
那两个美艳的女子看见为首的黑瘦和尚走进他们店里,她们也是第一回在店里看见和尚,请进来也不是赶出去也不适,二对视一眼,连忙唤来鸨母。
那体态丰硕,风韵犹存的鸨母听见姑娘叫唤,于是捏着裙子过来,她一瞧见懒鬼那宽大的骨骼和那黑脸就是一惊,鸨母再打量一番懒鬼光溜溜的脑袋,表情一肃,吃惊道:
“这位可是四爷?”
懒鬼冲鸨母点点头。鸨母立刻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扑满脂粉的脸上挤出几道褶子来,她说道:
“哎呀!都怪这两个丫头来这儿的时日太短,没认出您来。四爷楼上请!”
懒鬼“嗯”一声,抬步上楼,韩阳志只见那老鸨将懒鬼热情地迎上楼去,感受到来自四周的打量,他无奈,只得皮三两步跟着师父登上温楼的木台阶。
老鸨将懒鬼和韩阳志一直领到二层最靠里的一间屋门口,老鸨看看韩阳志,疑惑地将目光转向懒鬼道:
“四爷,这位是……”
懒鬼甩下一句:
“我徒儿。”
他说完就推门进了那厢房,连门都懒得关,一进屋就躺倒屋里软绵绵的床榻上不动了。
老鸨似乎也不是第一回见识懒鬼睡觉的能耐,她轻手轻脚将那厢房的门1◣2 3☆d ▅an♀me☆i点◇ ▓阖上,才对上韩阳志,只见韩阳志身高肩宽,虽然有些消瘦且没有头发,可越发显得他脸上轮廓清晰,线条硬朗。
青楼女子虽然爱财,可是爱俏是女子的通性,这老鸨虽然已经年逾四十也脱不出这一点。她在青楼里待了大半辈子,算得上阅人无数,一眼就瞧出韩阳志平静之下掩藏着一点局促,她了然地笑道:
“莫怕,我这里虽然不是什幺好地方,但也不见得会吃人,我先给你安排间休息的客房,你有什幺要求尽管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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