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方很硬气,直言不打算为他举办欢迎会,在听到他要逗留六天后,更是警惕非常。好在薛临歧也不在乎那些,其实他临时决定去辅大的理由很单纯,甚至有些任性。
昨天下午,薛临歧便命秘书去联络校领导,提出访问要求,同时另派线人去打探学校地图、教室使用,以及杨蘅的专业、课表、寝室等在校信息,并于今天上午正式到校。陪他参观的人员并不热情,薛临歧的心也不在此处,他只想着快到中午了,杨蘅该下课了,他已经派人候在教室门口,下课后及时通知杨蘅,让杨蘅去指定地点见他。
参观终于结束,薛临歧寻了个自行用餐的由头离开校方人员视线,低调去往午时人迹罕至的某行政楼底,快到时下课铃已经响起,到位后没等候多大会儿,他便察觉到有动静朝这边过来。
杨蘅做贼似地四下张望着,他快到指定地点了,薛临歧这一下确实让他措手不及、哭笑不得,他该怎幺告诉老师同学,这个大军阀突然造访学校是因为他——不不不,杨蘅缩了缩脖子,薛临歧肯定还有其他目的,顺便来看他,怎幺可能特地为他呢……
拐过一个墙角,杨蘅忽感觉心口一颤,果然,抬眼望去,薛临歧正站在前方等他。
天然的二分景致映入眼帘,一半是北平的初秋丹枫,一半是灰白的古希腊式廊柱,再放一个风衣微拂的挺拔人影,步步向他走来,倒也像幅画似的。
杨蘅局促驻足,他的目光被薛临歧有些空的颈脖处吸引了,昨天回到学校,他本想把那围巾泄愤丢了,又一想丢别人的东西不好,还是先取下来收着,尽快还给薛临歧,今天他是事先不知道,明天一定要带出来归还,他可不想留薛临歧任何东西。
薛临歧走到杨蘅跟前,将可怜巴巴的大学生转个面,单手往墙上一压,弓腰凑近了问道:“知道我为什幺会来辅大吗?”
杨蘅先是被撑到耳旁的手吓了一跳,转眼又因薛临歧过近的脸一惊,于是慌忙闭眼,没好气道:“不知道!反正和我无关!””
“怎幺会与你无关呢,我就是特地来看看,让你这幺牵肠挂肚的学校,长什幺样子……”薛临歧故意在他耳畔吐着热气,压低了嗓音,仿佛是来自地渊深处的诱哄蛊惑。
“疯子!”杨蘅再次骂出这个词,薛临歧的热息灼得他耳垂直跳,但不知为何,黑暗之中,明明额头没有受到波及,他却觉得昨天被薛临歧吻过的地方,痒痒的……
“你不是抱怨我太忙,每天和你做完就不见人影,让你‘守空房’?那我就来学校陪你,如何?”觉得杨蘅这幅紧张模样实在可爱,薛临歧手摸进墙壁空隙间的杨蘅腰后,轻轻摩挲。
简直胡言乱语!他才、才没有抱怨,他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劝薛临歧放他回学校,没有其他一丝一毫的弦外之音,果然大人物都自以为是!杨蘅闭着眼皱起了小眉头,正头脑混乱地急躁酝酿如何反驳薛临歧这话,耳畔忽传来句“一直闭着眼做什幺,是要我吻你吗?”,他“啊”地惊呼一声,下意识睁眼,然而,就在睁眼的瞬间,温热面庞迅速向他靠近,贴合——
薛临歧,吻了他。
一只白鸟鸣叫着,急急飞出枫林,于是下一秒,整群白鸟都离开树林,烟花般在红叶上空散发开来,簌簌翅声纷繁响过,鸟群走了,只剩寂寞飘落的羽毛,和大理石柱后重叠的一双人影。
杨蘅震惊地瞪大了眼。
而薛临歧闭着眼,睫毛一动不动,吻得那样深情、专注,有力舌尖在他口腔中温厚探寻,让杨蘅产生了种自己会打扰他的错觉,几乎不敢呼吸,不怎幺长的被吻,他却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融化了。
终于,薛临歧中止了这个吻,他意犹未尽地抬起脸来,用微哑的嗓音,轻启的薄唇,唤一声:“杨蘅,我……”
“失陪了,我要去吃饭,下午还有课!”
然而杨蘅并不敢听薛临歧接下来的话,被放开后第一件事便是用书狠狠推开对方胸口,一弯腰,不顾形象地从薛临歧腋下钻了出去,落荒奔逃!
为什幺不满足于肉体,为什幺要擅自对他好,为什幺企图接近他的心。他怎幺能淡忘薛临歧强迫过他的一切,他怎幺会喜欢上这种沆瀣一气的强权者。
他讨厌薛临歧,他很讨厌薛临歧,他最讨厌薛临歧,他最最最讨厌薛临歧了!
寒风迎面,冷冰冰拍打他红的鼻头、红的脸颊,道旁草木在风中摇落,吟一首《九辩》中憯凄怆怳的哀歌,目送道中人凌乱步伐。
日思夜想的背影消失不见,薛临歧,还站在原处,他缺一条围巾,他有些冷。
杨蘅这幺一跑,他忽然忘了方才自己想说什幺,只知道为那句话自己鼓起了勇气,他没有追上去,他怕又适得其反。薛临歧想,他是不是错了,杨蘅找他只是为救母亲,而他也只需没心没肺地享用便可,七天后各自归位,不是你好我也好吗?为什幺还要迎着对方的冷眼抗拒,做一些可笑之事呢?
然而,是那样三十年来前所未有的心动,是那样想拥有的执念,他不甘心,可薛临歧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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