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怎能不消魂（2 / 2）

那人后退数步，再也不敢多言，深怕再多一个字，他的人连魂都会被撕裂。

身后知趣的随从提醒他：“六爷，赶快带人回去治疗。”

王府里有医术一流的御医，更有民间求不得的珍贵药材，若能带回去，对伤情有绝大帮助。

“彻查凶手。” 冷冷地丢下四个字，他施起轻功，带人离去。

也许伤势过重，他足足昏迷两天才醒来，转醒的第一时间觉得渴了，不甚清醒的脑子首先发出信号，迫使他开口发出求救。

在怎幺用嗓子也听不见一丝声音时，他弹坐而起，却不慎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即使他发了狠劲地使用声带，仍没出现丁点声音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听得见不远处小桥流水声，也听得见鸟儿站在窗棂上鸣叫，更听得见鞋履踏地声，可他怎幺也听不见本该由自己口中发出的嗓音。

唯一听见的只有嘶哑微弱的单音，似有似无。

转念一想，说不定是过于干渴了，遂取过床几上的茶壶，快速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再试着发声。

依旧没有。

不死心地再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茶壶见底了，他才颓然地靠在床头上。

眼盯着桌上的木纹，猜想着原因。

大概是那天因疼痛而扯着嗓子嘶喊，又或者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垂下脑袋扶额，不断自问着：怎幺会这样？

他全身仅剩的价值，也只有这把嗓子了，可如今连这唯一的价值，都被剥夺。

没了嗓子，戏班不再需要他，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想着想着，他掩面而泣，欲大声呼喊，却怎幺也叫不出来。

脚步声渐近，清莺很快收拾情绪，抹掉泪水。冷静下来后，火辣辣的刺痛感窜上身，青白色的衣衫早已被染红。

甫推开门，便发现他浑身抽搐，一头长发掩盖着侧脸，瞧不清表情。

急得他冲向前，放下手中的东西，搂着清莺肩头：“清清！”转头，嚷道：“来人！传李御医！”

“我已经查出凶手了。”视线锁着床上的人，他缓道。

说不了话，想回应也不行，然而就算能说话，他的回答也只会是一声略带敷衍的“嗯”。

不是没想过做那种事会遭到报复，所以而今这样，他不甚在意，只道是自己应得的。

要是那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甚至怀疑自己会杀人。

他恨透了背叛自己的人。

见他没回话，弘睿又言：“是我俩初遇时，那个秦里长的夫人。”

盯着他的眼睛，发现有些红，他伸手抚了抚清莺的眼皮：“很疼幺？”他自然地以为清莺是被疼哭的，毕竟那些伤痕深一下浅一下地遍布全身，几乎找不到完好的皮肤，有些地方还交叠着几条伤痕，让他在同一处生生承受数倍的痛楚。

瞧得弘睿的心似被人碾踏而过，碎了一地。

清莺极轻极轻地摇了摇头，觉得乏了。

也许是那药有安神的作用，他的视线逐渐转为朦胧。

弘睿手轻放他脸上，温柔道：“睡吧。”剩下的事，就交给他处理。

仍是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仿佛蕴含着灵力，催他入梦乡，下意识地抓着那带给自己温暖的手指。

“清莺是很乖巧懂事的孩子。”烟罗顿了一顿，觉哪里有些不妥，补上几个字：“除却勾引男人这点。”

他有多好，弘睿自然知晓。他最喜欢清莺在犯困时依然撑着眼皮听他说话的模样，有那幺一瞬间，他错觉清莺想与自己多相处一会。

被他这幺一提，弘睿难免好奇：“他为什幺会变成这样？”

烟罗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许久，才有些赧然地问：“不知王爷看过清莺下身否？”

弘睿踟蹰了一会，还是承认了。

“…那是他爹娘弄的。”说着，他感到怅然。他爹娘这是因为私欲，直接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啊……

弘睿眉头紧蹙，埋藏的疑惑终于解开，却不明白为什幺他要被双亲如此残忍对待：“那是为何？”

“这点，还请王爷亲自问问他，如他愿意让你知道，自会告知。”

毕竟这原因，涉及了戏班子的秘密，而他曾要求自己不能泄露出去。

听言，弘睿也不强求，等他接话。

“不过是为了报复，报复对他无情的爹娘，也想让他人都尝尝这般滋味。”

让他爹娘泉下有知不得安宁，让列祖列宗责难他们；不甘于只有自己承受，便也将复仇投放在他人身上。

即使自己不能身心畅快，知晓别人因背叛而痛苦，也觉快活。

“难道你没试着劝说？”

“所以草民先前才说，他唯有这点不好。”其他事他都依他，唯有这点，怎幺也劝不听。

随着，他转移话题：“再过两天，草民会携戏班子离开这座城，然而草民不舍清莺带伤奔波。”

“那？”尽管能猜到他接下来的话，弘睿仍面上平静地问。

“不知草民能否将他托付于王爷您？”他当清莺是亲生子，从小带到大。即便要离开，也要找到最能让他放心的。

烟罗早已了解过这位六王爷，听闻他洁身自好，从不涉足风流场所，也没有传过任何风流韵事，然而他鲜少与人交好，多少因各种原因而前来示好的人都被一一回绝，连面都见不着。

不理身外之事，只领俸禄，闲散王爷当得真是名副其实。

能与他结识的，只能是他认可的人，能入驻他心的，只能是教他心动的人。

弘睿扬起嘴角，状作无谓：“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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