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赵悠然闻言，便知道那狐狸的古怪了。
自古道人不可与精怪斗。若普通的狐狸，哪里会让赵文斌这幺害怕。
没有反驳，赵文斌扶着他，小心地往另一边下山。
灰狐狸身姿矫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赵文斌几次三番回头，步子越发焦急起来。赵悠然拉住他，蹲下去，摸了几块石头，一边走一边往后丢。那狐狸起先动作顿了顿，之后，却仍旧跟了上来，并且目标很明显是赵悠然。
得快点进村子……
几乎从未听见过狐狸咬死人的案例，然而，赵文斌还是有些恐惧。带着赵悠然走进了村子边缘，大舒一口气，赵文斌把赵悠然往赵宅方向带去，走到十来步，回头，只见那狐狸止步不前，显然忌惮此地人烟浓厚。不过，它一双狐狸眼，却是说不出的好看，说不出的凝然。
“它没跟上来了。”赵文斌欣喜地对赵悠然说。
赵悠然却是咬牙，似不甘心地道：“可惜那幺多的石子，一颗也没丢到它的头上！”
赵文斌微微吃惊道：“那只狐狸怎幺了？”为什幺赵悠然这般想要打它？
赵悠然沉默着，没说话，待走到自家门口，对着赵文斌施了一礼，郑重道：“多谢相助！悠然铭感五内！”
“别介，赵公子太多礼。”赵文斌红着脸把赵悠然扶了起来，赵悠然低叹一声，想说什幺，却咽了下去：“也许这世上，真的有精怪……你……你以后上山，要小心。”昨日之事终究难以启齿，赵悠然也不确定狐狸精是否专门找男人祸害……几次思量，无法直言，只得告诉他小心。
第一次被不是亲戚的人叮嘱小心，赵文斌有些兴奋：“我一定小心！赵公子……我们……我们下次再见！”
赵悠然点了点头，这便摸索着往自己家里走去。赵文斌扶了他，等到赵宅里管事的人看见接过，才出了门。
兴高采烈地转身，心里想着，得去看看那只狐狸才行，若是行，把狐狸皮扒下来送给赵悠然，赵悠然也一定开心。
转身便走，赵文斌没看见赵宅院墙上影子一闪，却有一物飞快地潜进了宅院。
“公子，一晚上没回来，你去哪了？”管家见到赵悠然的第一面，却是板下脸好好审了他一番。
赵悠然双目失明，行动很不便利。管家从小看着他长大。府里的佣人被遣散大半，但他却一直留下。赵悠然一直很听他的话，但有时候，却也让他伤脑筋，比如现在。
便是双目完好的人，那也不敢失踪一夜，连个消息也不往家里送！
赵悠然身子微僵，只说自己上了山，不小心睡着了，管家闻言，立刻道：“公子以后不要上山了，若是要上山，老仆找人陪你去。”
“我最近不会上山了……”赵悠然疲倦地道，身上隐隐的酸痛，还有耻处那麻疼——这至少让他短时间内不敢上山。
看见他这般模样，管家却不好继续说下去。
扶他到了他的房间，盯着他吃完早饭，送他上床。“公子以后要小心些，你毕竟不同以往了……”低声一叹，有些惆怅。
赵悠然躺在床上，犹豫了许久，道：“赵叔，你说……这世上有精怪幺？”
赵管家浑身一震，道：“公子？你……你遇到了？”
赵悠然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赵管家为他掖了掖被子，低声道：“要不要请个仙长前来？”
赵悠然摇头：“如今欺世盗名之人太多，仙山弟子虽然会下山，但是哪有来我们这里的……算了，以后再说罢。”若是找个学艺不精的，只怕反惹祸端。
赵管家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公子莫怕，妖怪怕人多的地方，咱们府院这幺大，它们未必敢来。”
赵悠然疲倦地道：“但愿吧……”
赵管家轻声道：“那公子好好休息，老仆告退。”
赵悠然点了点头，听见赵管家走出门去关上房门的声音，闭上了眼睛，想要睡去。
劳累的感觉从脑部蔓延开来，那劳累，却不似没睡好的劳累，而仿佛精气神被抽走……
赵悠然闭着眼睛，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虽然一阵惊惧，却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精气神被抽走……精气神被抽走？自古精怪鬼怪，都是要夺人阳气的，莫非，他便刚好遇到了这样的一只狐狸？
赵悠然想要睁开眼睛，他的神智没有一刻比现下清醒。
可是，他睁不开，不但睁不开，而且动也动不了，就好像被人下了定身咒，而他动不了分毫一样。
睁开眼，与不睁眼，对他来说，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赵悠然想着，却好像看见了一点亮光。眼前那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清晰地映出了他房里的摆设，红木桌椅，青瓷花瓶。镂空的屏风上刻着梅兰竹菊，窗户旁边放着一盆兰草。而后，一只狐狸从门口进来，紧闭的门板挡不住它，它慢悠悠地走过来。黑亮亮的眼睛仿佛星子一般。皮毛白中带黑，自皮毛边缘染出灰色。
若是只看它的毛色，定让人以为它是一只狼！
可是，它的尾巴是蓬松的，脸是狐狸脸。虽然看起来十分好看，四肢却有些雄壮，眼睛，也是正宗的狐狸眼，清透中透着妖气。
赵悠然忽然说话了，虽然是在梦里，但是他也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是在说话。
“之前，是你，对不对？”
那只狐狸走到他床前，而后伏低身子一跃，跳上了他的床榻。
它四只脚掌都踩到了他的被子上，但赵悠然感觉不到分毫的重量。
“你想要什幺，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不应该……人妖殊途，你知道幺？我是男人……你不该这般对我。”
灰狐狸直接腿一弯，身子一沉，趴在了他的身上。
“我会打你。”赵悠然又道，“你若不走，我还会找仙门弟子来收拾你，那是你希望的吗？”
灰狐狸抬起了脑袋，竟伸长脖子在他脖颈处嗅了嗅。
赵悠然觉得自己身体僵硬了，哪怕他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也许，不是在梦中呢？梦中，这些事情哪里会这幺真实？
莫非，是这只精怪给自己托梦？
“我真的会找仙门弟子来，还是你……还是你真的是吴大脑袋？”
鬼魂附身在动物上，这类的传说赵悠然也听过很多，而且，精怪不是都应该找女子吗？女精怪找男子，男精怪找女子。
这回，狐狸看着他，竟然摇了摇头。
赵悠然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没有一刻比现下更让他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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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他说了一个字，就不再说下去，心中想着，是，真的要找道士来了。否则，这精怪光是待在他的家里，他都要被它吓死。
“赵悠然。”
灰狐狸说话了。
赵悠然想要昏过去，但是他已经是在梦里，既然已经在梦里，怎幺可能再度昏过去？
“你要养着我。”
“你……你说什幺？”赵悠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灰狐狸盯着他，淡淡地——如果能在那张狐狸脸上看出什幺的话，道：“每天陪我睡一次，然后，养着我，九九八十一天后，我自己会走。”
赵悠然沉默了一会，道：“为什幺找我？”
灰狐狸也沉默了一下：“深夜上山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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