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欸?熏然这小子这几天倒是都没来电话,连短信也不发一个。看来是胆儿肥欠教训了。”
“他人在香港话费贵着呢。人家可是真的爱岗敬业,又不会天天忙着还有闲工夫见缝插针和你聊天儿”韦天舒从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从床头果篮里捞过一个苹果在衣服上蹭蹭就啃,“再说了,前几天就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两天抢救了三次,李熏然还给你打电话?开玩笑,你就不怕他直接买机票从香港飞回来?”
凌远点了点头道声“也是”,抬头见韦天舒三两口过去半个苹果已下了肚,没忍住还是开口道:“你自己还是医生呢,不知道这没洗过的苹果皮上什么都有丰富着呢?”
韦天舒抬眼瞅他,嘴上却也没停,再三两口直把一颗苹果啃得剩了芯子,果肉在嘴里吧唧吧唧地又开了口:“你别打岔。我回第一医院,你批不批吧?”
“我批,批,行了吧韦大夫?”凌远转眼去看电脑屏幕,瞧也不瞧旁边的人已经开始单手回一封邮件。
韦天舒听到答复站起身来,抬手把苹果芯子扔进垃圾桶走到门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声音远远传来:“得嘞就等你这句话!你多休息,走了啊。”
凌远听到声音从走廊远远传来自个儿笑了一声,提着被子往上坐了坐,不小心扯到腹部还没拆线的刀口,稍有些痛,倒吸了口凉气。他想了想,还是抓过放在一边的手机给李熏然去了条短信:“忙完了打个电话,想你。”
在谢晗被捕十分钟后,视频中四个被折磨了许久的受害者被救。再过了十分钟,薄靳言才在地下仓库里间的解剖台上找到被绑缚着的李熏然。他腹部的四道伤口被重新打开,却因为这次谢晗走的匆忙,没有给他包扎,血流不断,李熏然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他的手指微微蜷屈,一派死气,身体发凉,似连挣扎都不曾有过。
薄靳言对跟在身边CIB的人喊了句“Need a medic now.”后,便操起一边的绷带纱布快速帮他止血,想把他扶坐起来,但毫无意识的他整个人都是瘫软的。而就在将绷带绕过李熏然后背时,饶他是薄靳言,看着那一派狰狞也倒抽了口凉气。
直到李熏然最后被安顿在病床上,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小时。整个专案组的人在宽敞得过分的单人病房里东坐一个西站一个注视着床上的人。小方手里捏着李熏然的手机,听到短信提示,他一不小心就条件反射划开了李熏然从不上锁的屏幕,凌远的短信掉进来:“忙完了打个电话,想你。”
小方在李熏然身边跟了四年,每日风里来雨里去,不说一颗心怎得百炼成钢,怎么也是个铁打的汉子,却在见了这条短信的刹那红了眼眶。他将手机塞给薄靳言,丢下一句“组长交代我办的事儿我还没办”就转身走出门去。
——李熏然在抵港的飞机上谈笑般让他帮忙去排Jenny Bakery的小熊曲奇,他原本只当组长懒得排队才使唤他,却没想到那人早已决心犯险,看似随口提的这一句实则多么郑重认真的嘱咐。小方站在往沙尖咀方向地铁的人群中,又一次想到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面白如纸的李熏然的样子,只觉得胸口的涩意翻涌欲出。
薄靳言看了一眼那条被点开的短信,关了屏幕。谁知三分钟后凌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薄靳言思考了几秒还是划开屏幕接了。没等薄靳言出声,凌远已经开了口:“熏然啊,短信已阅都几分钟了,还不给我打电话,胆儿肥了啊。”
薄靳言顿了半刻才接口道:“凌远,我是薄靳言。”
电话那端的人明显愣了愣:“啊,薄靳言……熏然呢?”
薄靳言没来得及说话,IB的人就拿了张报告单走进来递过去,薄靳言蹙眉扫了一遍报告,朝来人点了点头,随即朝周遭扫视了一圈。待屋里其余的人都退出房去了他才开口道:“他……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刚才醒了,但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剂,现在睡着了。”
“你说什么?”凌远的声音蓦地拔高几倍,失手打翻了搁在小桌板上的纸杯,额上已经覆了一层薄汗。
薄靳言却把话岔开去:“你没事了吧?我看到新闻,说飓风疫苗已经研发成功,疫情大幅度缓解。”
“我没事了。”凌远强使自己冷静,声音总算回到了原先的分贝,他盯着从翻倒纸杯里流出来的水一滴一滴沿着桌沿掉到床沿再落到地上,深呼吸几次才开口,声线却依然带着一些藏不住的颤抖,“到底怎么回事?李熏然到底伤得怎么样?还有,他现在住哪个医院?什么时候可以转院回来?叫他的主治医生把病历同步给我。”
薄靳言沉吟了一会儿道:“Prince of Wales.等李熏然转院回新市,他的病历自然会转过来。我明天就回来了,具体怎么回事我当面和你解释吧。李熏然可能还要再住几天,我和医院以及香港警方已经谈过了,等他情况稳定,警方会派专机把他转回新市第一医院治疗。”
“你们打算把他一个人留在香港?”凌远说话声音又提了起来,双眉一扬心里一抽,如果可能,他此刻甚至就要跳下床去一张机票飞去香港。
“我们和香港CIB的部分警力必须立刻押送嫌疑人回大陆归案审讯。小方会留着陪李熏然搭专机转院回来。”薄靳言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死板平静,听到电话那头的沉默,他想了想竟又添了一句:“我一到大陆会先过来和你解释一下,有些东西病历上可能没有。”
即便是在镇静剂药物的作用下,李熏然依然睡得很不安稳。噩梦一场一场接踵而来,一会儿是谢晗拿一双发凉的手抚摩他的脖颈,一会儿是他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从身体里慢慢流失去,一会儿耳边响起谢晗魅惑的声音,一会儿是凌远闭上的眼睛和没有了起伏的胸脯……
为了避免压到伤口,他侧身卧着。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李熏然整个人在病床上震了一震,双腿忽地蜷起,如一只受惊了的猫。而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一头猛虎。
李熏然睁眼看到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薄靳言,思考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获救了。薄靳言全身笼在阴影里,正埋头读着CIB送来的报告。
李熏然开了口,声音哑得不像话:“薄教授,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TBC.
第15章
李熏然开了口,声音哑得不像话:“薄教授,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薄靳言闻声抬起头来,随即接口道:“不要胡思乱想,你受的全都是皮肉伤,可以养好的。”他看着李熏然黯然神色,想了想又道,“记不记得你刚做我学生的时候,我和你讲过Mahatma Gandhi说过的话:You can chain me, you can torture me, you can even destroy this body, but you will never imprison my mind.李熏然,这次你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李熏然却似未闻,缓缓说道:“薄教授,我要是好不了了,就把我和凌远埋在一起吧。”
薄靳言这才觉察出情况不对来,原本以为他的情绪波动是还未完全清醒的正常反应,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样。于是薄靳言疾步走到他床边坐下,问道:“李熏然,你说什么?凌远死了?”
李熏然闭了闭眼,一滴泪缓缓滑过面颊:“我知道的,凌远没能撑过飓风。薄教授,你不用为了安慰我而……”
薄靳言听着李熏然的话,方才想到IB报告上写的,在李熏然被关押房间的空调出风口出发现的两种化学粉末,突然心念电转想明白了谢晗放这两种药物的用意,于是迅速出声打断了他:“李熏然,你听好。飓风疫苗已经研制成功了。同样的,凌远没有死,而且康复情况很好。”
听了这话,李熏然死水般的一双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生气。薄靳言看着满眼震惊无可置信的他又补充了一句:“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必要冒着给你一个希望再让你绝望彻底自闭的风险说谎。”
李熏然的嘴唇不住地颤抖:“那谢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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