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风低头欲要将他抱起,方横突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面目瞬间无比狰狞。秦颂风紧紧盯住他双目,他目中的狂躁之气缓缓散去,开口道:“秦二。”
他的声音粗粝如沙石,刚才的怒吼已经伤了他的嗓子。
秦颂风道:“我马上带你出去。”
方横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忽然又道:“刚才……是你?我伤了你?”
秦颂风道:“没事,我躲得快。这里很方便,我先送你去找一位神医疗伤,再去燕山。”
方横眼中的狂躁毫无征兆地再度泛滥,鲜血淋漓的双手死死握住秦颂风的手臂:“不能回燕山——”
他一口气没上来,居然在说出要事之前,再度昏了过去。
<三>
雨夜无月无星,四野秋风急切,呜咽不休。秦颂风等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找,匆匆回到拴马之处,准备将方横送到费神医处医治。方横也许伤不至死,但再拖下去,人可能就废了。
他多年来专攻武技,已经把自己的一生寄托在刀法和内功上,也因为过人的天赋和努力从少年起受人瞩目至今。身手受损,对方横来说是难以承受的代价。
一共三匹马,季舒流和秦颂风共乘一匹,孙呈秀带着方横共乘一匹,潘子云抓着布雾郎君共乘一匹。
布雾郎君双手被反绑在后,肚子上的伤虽然裹住,也只剩下一口气了。他腹中的肠子已破,粪便漏进肚子里,裹住伤之前臭气都从伤口里面传了出来,整个人痛不欲生,垂死抽搐。
潘子云正在逼问他。
布雾郎君一见秦颂风等人,就说“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可见推云童子之徒泄露驯马园一事实属巧合,但孙呈秀一路看见的求救标记,却并非巧合,而是对另一人设下的埋伏。她在外面遭遇的三个苏门杀手,根本就是在等着另一个人,才出现在附近。
那人是谁?
方横昏过去前急切地说不能回燕山,又是为何?
这一切,布雾郎君都不曾回答。他一生以折磨他人为乐,临死前总算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撑到路途过半,渐渐没了声息。
雨越下越急,众人身上早已湿透。野外的风本就大,策马狂奔时身边带起的风更大,吹在身上,寒冷异常。
别人尚能忍耐,季舒流牙齿打战的声音已经遮盖不住,他缩头缩脑,双手抱在胸前,背后不住在秦颂风胸前蹭动,秦颂风只好努力将他搂得紧些。
到最后连潘子云都忍不住道:“季兄,坐在马前面风大,你可以换到后边。”
秦颂风此刻才反应过来症结所在,并不停马,在马上就要换到季舒流身前,季舒流却拉住秦颂风的胳膊不许他动:“坐好!你背后有伤,再说我身体好,本该帮你挡点风。”
秦颂风皱眉:“你一开始就想到了才坐前面的?”
季舒流道:“自然。”
秦颂风挣了几下,季舒流执意按住他不放,他在马上要换到前面也没那么容易,只得放弃,乖乖伸出双臂紧紧抱在季舒流胸前。
潘子云看了他们一眼,低声叹息:“尺素门兄弟之情,实在令人羡慕。”
……季舒流已经不知道应该怪潘子云心里太单纯,还是怪自己装得太单纯了。
<四>
大雨在后半夜渐渐变小,三匹马也在此时到达费神医的住处,惊醒了费神医的好梦。
费神医满脸的不耐烦在看见方横的瞬间烟消云散,迅速命令几名徒弟前来帮手。喧哗之中,费神医等人已经进屋施救,从旁边的客房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居然是闻晨。
秦颂风一怔,但这里没有外人,他也没必要装出与闻晨反目的样子,只是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闻晨不答,歪头看着他道:“你们怎么没穿衣服?”
季舒流忽然弯下腰闷笑不止。秦颂风被他笑得有点瘆得慌,皱眉问:“你笑什么?”
“我笑这句话……”季舒流笑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好像捉奸的时候说的。”
秦颂风很想踹他一脚,念在他一路冻得可怜才勉强忍住。
闻晨也跟着拍手而笑,走到二人附近,转转眼珠道:“听说小季兄弟当年在醉日堡里,娇娇嫩嫩的,做什么都要别人帮忙,连衣服都不会穿,头发都不会梳,油瓶倒在面前也不扶,真的假的?”,她突然伸出春葱一般的手指在季舒流肩上捏了一下:“真的好嫩。江湖传言不虚……”
秦颂风立刻将季舒流拽到自己身后:“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闻晨扫兴地撇了撇嘴,在秦颂风胸前用力拧了一把:“秦二哥比小季弟弟还是差了几分,不过也别有风味。”
季舒流突然从背后伸出手,在秦颂风胸前揉了一下,笑道:“二门主,拧疼没有?”
闻晨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但季舒流大笑起来,闻晨却又将那点茫然抛开,解释道:“我前几天练武不小心震伤了手腕,一直害疼,今天才抽出空过来看病,本来要回去的,却被一场大雨浇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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