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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宁冲他摆手:“起来干嘛,你坐你的,我就问问我小孩的手怎么样。”

“您家孩子呀,没事,就是一下子提了太重的东西,筋扭着了,没脱臼。”

爷爷跟到了门口,听到这话问道:“提什么了啊你们,还把胳膊折了。”

林声支支吾吾:“念初一只手把纯净水桶拎起来了……”

“哟,厉害,”医生幸灾乐祸夸她臂力,“三十多斤呢。”说完又谨小慎微地闭嘴。

傅淮宁的眼神一改担忧,嗔怪地斜过来:“你们可真是,能多渴啊,就不能等大人回家吗,一起抬也行啊。”

林声好声好气地自责着:“是我,我们在超市里买东西,叫几桶水给挡着了,念初就帮我给挪开。我该拦着她的。”

傅淮宁走过来一指头戳郑念初脑门上,医生的头也跟着习惯性地往后撤。“说你力气大你还喘上了,那一桶水是你能拎的吗!”震得郑念初低下头悄悄抬眼,不敢吱声。

“妈……”

“叫你说话了?惹事精!”

林声就跟着噤声了,和郑念初一起在椅子上缩着。

“老师,要、要不要吊两天?”医生试探地问,小心翼翼的语气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被训的是他。

最后拿了些涂抹化瘀的药。

教职工前头的小道上两边皆是绿茵,一边是从旁边院子里绕上墙壁爬了两三米的爬山虎,对面则是学校的黑色栅栏上青葱嫩绿的蔷薇枝叶,细密地开了两色花朵,攀到高处垂下来,妥在地面叫车来车去地碾压,碎了一地粉白殷红,混作一堆。

淡淡香气袭来,爷爷站定赞叹着:“不输梅花。”

“那我们也种一盆吧。不,两盆,”林声说,“就挂在阳台上,让它往下垂,像爬山虎。”她又转身对念初说:“你负责粉的,我负责红的。”

傅淮宁还没顺过气,听她这样规划,忍不住斥道:“种什么种,垂到楼下看你魏阿姨上不上来骂你。”

林声乖巧地接受了训斥,笑着说:“那我们就只种两盆月季。”

傅淮宁没否决,这也就算是答应了。

郑念初跟着穿过过道,西去的阳光透过蔷薇丛温柔地洒在身上,春末夏初的风温温柔柔的,像林声的笑。两盆月季,林声负责红的,她负责粉的,每个月都开出大大的卷卷的花朵来,香味可以从爷爷屋外的小阳台钻进她们的房间里,两种花不分彼此。

最近这段时间,有时候她也会有一些错觉,会想她可能就是这家的女儿,和林声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读书,快乐又平凡地生活着。每天就琢磨琢磨成绩与作业,闲暇的时候读书看电视,逛街爬爬山。是的,她似乎以前就这样想过,现在又开始了,给自己洗脑,吸食着精神鸦-片。

单调到让同龄人抓狂的生活却那么让她满足,简单点,再简单点。人生的轨迹最好就这样平铺直叙,一眼就能望到边,如同一天的太阳升起,又渐渐西下,那样无聊,无波无澜。

她有多久没想起过她妈妈了呢?又好像时时刻刻都想着,可是越想越模糊,最后竟然和沾染了林声的模样,又杂糅了傅淮宁的特征,成为了一个光辉的,失去面孔的形象,成为了无色的气味弥漫在四周。

走到楼下,傅淮宁说去买点菜,转身又沿着来路走了。

小超市里冷冷清清,老板歪在收银台看挂起来的小电视,整个人跟散架了似的懒散。

噔噔噔。

老板被惊地一个格愣:“哟,傅老师,买什么呀。”

“东西叫人偷了都不知道。”

老板毫不在意:“我这屋里两个,外头两个,都是摄像头我怕什么。”电视屏幕的下方,正是分别占据了左右下角的两块室内监控。

傅淮宁:“下次我们家那俩孩子来买水,你可别再让她们提了。”

老板笑着否定:“哪有的事儿,我还能让那俩小姑娘搬水。”

结算了抹布,傅淮宁又叮嘱了几句才走。

年轻医生眼瞅着傅淮宁一家走后很久也没人来,全部排着队挂隔壁的专家号,乐得清闲自在,干脆把手机放了音乐,耳机一插闭目养神,跟着音乐抖腿晃来晃去。

一只手推了推他,他懒懒地睁开眼。

耳机猛地拔掉,手机和长长的耳机线胡乱往身后藏:“老老老老老老师!”

半夜,林声又醒了。郑念初被她推到里面去睡,右手平放在床上,无人打扰。林声就侧着身睡着,侧着身醒来,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渐渐适应,身旁人的轮廓在她的眼睛里逐渐清晰。

白日里那些画面也一同浮现在了脑海,她知道她一定会爆发,那些沉默着积攒起来的物事无法消散或许也不甘于消散,勇气,冲动,野性,凡此种种,终有一日会爆发出来。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是爆发的原因,是点燃的引信。

郑念初的短发还不及肩,散无可散,她捏起一缕悠闲地在手指上绕来绕去,感受仅剩的丝滑与柔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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