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则听得清和赞他,却只是一笑走上前去,想着师尊看他好看,殊不知清和那一身深红道袍,隔着案上灯火,隐约衬着眉心一点朱砂色道纹,才真是亮眼漂亮到极致。
清和见他到自己对面坐定,便顺手将方才自己用过的茶盏递过去,见夏夷则再自然不过的接下饮了,方才开口调侃:“古人倒是有醉中逃禅一说——只是,夷则你这算是什么?”
“师尊饶了我罢——再喝下去明日便真的爬不起来了。”夏夷则虽神智清明,耳根脖颈却是红了一片,显是真的喝了不少。可这理由却是半真半假,那宴席上来敬酒的朝臣自是多的,又有几个敢真的灌这位三皇子喝酒?
不过是夏夷则在殿中酒意上头,再一望那御座下首空了的位置,便知师尊又是兀自躲清闲去了,这才借着醉酒的由头让人扶了来这偏殿。
清和确是在离开前看到他被连连劝酒,便不多言,只又为夏夷则斟上一杯茶:”为师方才也是熬不过,便躲了出来,只是夷则我正好问你——这傩舞的事——“他说着,目光便在青年那尚未脱去的锦袍上饶有兴致的打量一圈。
“冬猎之前便有太常寺之人前来找弟子商议,弟子想倒也颇为有趣——师尊看的如何”
“夷则当真是大手笔的彩衣娱亲,为师——很是喜欢。”清和唇边噙着一点笑意,却是令夏夷则心中欢喜至极。
“实话说罢,百草谷毕竟不属禁军十六卫——有些人笃定了是妖法作祟兵佣复活,自然会来向太华观求援——”
“可父皇已经……不许太华观涉入此事。”
“你当真听你父皇的话——”清和伸手覆上了夏夷则手,那并不冰凉的掌心却令夏夷则身子一僵,他直觉的认为师尊说出的话能死死的戳中他心中的某一点,果不其然清和低低的笑道:“为师是问你——你想不想师尊去?”
“弟子……自然是……”他并非觉得有清和在便会多出把握,又或是师尊在他便多了信心,不过是年轻人再自然不过希望两人不要分离,即便他心中对圣元帝想要保全的做法深为认可,可这样的做法在此时看来却又不得不说有几分可笑。
清和一双漆黑凤眼倒映出桌上的灯烛火光,他听得夏夷则此言,似乎微微一笑:“为师亦是如此。你勿需担心,为师尚有为师的法子。只是既这般,为师便初三就得回去——”
“初三?”夏夷则思量过后仍不由得喃喃道:“太快了——还想上元灯节——”他一时不察将心中所想也倾吐而出。
夏夷则握住清和手指,心中自有千言万语想说,可看着融融灯光下的面孔,却又是一句也说不出,他一咬牙,倾身将清和搂住。
较之道者高了半头的青年,此时倒像是将自己师尊拥入怀中,清和心中只道一句傻徒儿,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耳边渐渐趋至平缓的吐息却令他心头微微一动,随即只听夏夷则低低的道:“师尊,待到弟子回来——弟子一定——”再之后却是听不清了。
清和听得这话却是轻笑一声,随即重重拍了下青年后背,语气装着余怒未消般斥道: “距你离开尚有时日,这般牵牵扯扯不成样子。只夷则放心,为师必不会为了你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
夏夷则被这句话噎的愣了半天,可若叫他跟清和争论,那也是不大可能。因此他只往后一撤,再看清和哪有生气的样子,那按捺不住浮上眼中的笑意,方才显是调侃与他。
不过这番一来,师徒氛围立时缓和,夏夷则将实话尽数同师尊说出,便再无隐瞒负疚之情,他转头看了眼蒙着一色白纸的窗外,心中估摸一番,便同清和道:“师尊,再一会儿便燃烟火了。”
清和听得这话,也点点头道:“这除夕夜宴倒没什么,唯这烟花胜锦值得一看。”说罢他便要去取之前随手放到一旁的大氅,只是夏夷则手上力道不松,清和心道奇怪,便抬头去看夏夷则,口中却道:“难道夷则还瞒了为师什么事情?趁此机会一并交代清楚——“
他这话自也是说笑,不想夏夷则却当真开口道:“师尊——我……弟子那日无意中听说曾有术士为师尊相面,说师尊命中注定做帝王师——“他这番话说的极是笃定,显然根本不是同清和求证:“师尊亲授者,唯弟子一人,如此看来,想来有些事情不得不说是老天注定。这帝王师的名头,师尊定然是担定了。”
清和听得这话心中猛地一震,再看向夏夷则,却见青年已是松了手去取来他的大氅,而方才言语不过寻常闲聊。
只是方才那一句话,清和便确信夏夷则这趟朔方之行必定是非去不可,而青年此时为他系绳的动作虽稳,手指却带着不细看不察出的颤抖,看来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百般纠结的功夫自己这徒弟倒也练到了家。
此情此景,清和却不会调侃于自己徒弟,他只轻轻笑了一声,见夏夷则回头看向自己方才道:“做不做得了帝王师,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若夷则日后当真成了九五之尊,高官厚禄如花美眷为师是不稀罕的——“
他说话间正是慢慢贴近了夏夷则,最后这句正好贴着青年的耳根慢条斯理的道出来:”夷则到时便学会酿酒给你师尊喝罢——“
正值他话音落下,便闻殿外一声啸鸣冲天而起,随即渐渐多了人声鼎沸,想来是麟德殿的王公贵戚纷纷走出殿中看这即将开始的除夕烟火,清和正欲同夏夷则分开,却不料青年先他一步后退站定,他想着道一句走罢,却见夏夷则又一往前,一点温软贴着清和唇角迅速一掠,显然是蜻蜓点水的一吻。
只是此间与殿外人群大约只隔着一层门,这行径不可不称得上是大胆,便连清和也不由得看了眼殿门紧闭心中方松了些许,而夏夷则却丝毫不觉,只看着他一笑,泰然自若道:“这场烟花一年方见一回,师尊,走罢——”
他二人携手步出偏殿,只见一道烟花划过浓墨夜空,犹如一道闪电,随即那一道闪电化成千万条光道,光道五颜六色,随着一片耀眼炫目的火光之后,只见烟雾蒸腾,犹如禅云瑞霭。
此时若从身后看去,只见这烟火红尘的颜色染了衣角,如似为两人轮廓上了一层金边,而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仿佛这一瞬,这一时便会绵延至这一世,这一生一般。
第23章 二十二
二十二
秦陵南依层层叠嶂、山林葱郁的骊山,北临逶迤曲转、似银蛇横卧在渭水之滨。
高高俯瞰只见一队五十人左右的年轻骑手高打着两面鲜红旗帜在宽阔官道上扬起阵阵雪尘,打头一名青年,系数冠起发丝,唇角紧抿,轮廓俊美挺秀。紧随于他马后的是位眉眼英秀的戎装女子,肩臂处的银铠在日光在折射出耀眼光芒。
行有百里,这一行人马停驻在一条小溪池畔,饮马稍作歇息。
夏夷则松了玉狮子的缰绳,任由那白马欢快的奔向溪水旁边,他只见两侧苍林落雪,万里碧空中骊山露出隐约一痕,而那高大的封冢在巍巍峰峦环抱之中与骊山浑然一体。而溪畔几株垂柳在凛冽寒风中摇曳着光秃秃的空枝,是看不到一点绿色的荒寒。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哒哒,闻人羽牵着赤色马的缰绳行到他的身后,她随着夏夷则的目光看向那几株溪畔垂柳,却以为他因此想到三月春日,便随口道:“今年的春日只怕来的会晚。”
而夏夷则似是低笑了一声,摆手示意闻人羽上前来,见她近了,方自怀中摸出一条长不过半尺的柳枝——正是一缕翠柳。并非早春时节的嫩绿牙叶,那绿浓的似要滴出来一般。她见闻人羽挑起眉峰,显有惊诧之色,唇边笑意一时更深。
“眼下可是寒冬未尽——”闻人羽语气甚有笑意,一阵微风忽起,拂起她鬓边发丝,亦拂去那一截翠绿柳叶。
夏夷则将那柳枝在手中转了两圈:“师尊临别前所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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