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
「什麼事?」
「我想不管你為我做些什麼,我都沒辦法寫。」
他一邊塗著藥膏,一邊落寞地說。
「不是我不寫。只是不想把寫出來的東西發表出去。」
「為什麼?」
「我不是說過嗎?我沒那個念頭。」
「可是,你不是寫了嗎?不是把自己的心情都形於文字了嗎?不發表就太可惜了!讓我看看嘛。如果是因為沒有自信,那就讓我看看,由我來做判斷。雖然我還是個菜鳥編輯,但是內容看起來有沒有意思可不是只有專業人士才能判斷出來的呀!如果像我這樣的外行人也看得下去的話,我認為沒有什麼才能的我才是讀者最好的判斷指標啊。」
如果你寫了,就告訴我,就讓我看看。字裡行間一定充滿了木邊哥哥這兩年空白的許多心情。
或許,也隱含着他對哥哥的感覺……
「不行。」
「為什麼?」
「……我不給任何人看。不能給任何人看。你身為編輯,不能隨便說說。你做得很好,書評也寫得不差。只是因為我……我的作品從某方面來說是私小說(注:採取自我暴露的敘述法來寫作的一種特殊體裁)。寫得太雜亂不像樣,不能讓人看。」
「哪會不像樣?木邊哥哥永遠都是那麼帥氣……你跟哥哥兩個人水遠都是我崇拜的對象。」
我差一點就脫口說出「你永遠深深吸引著」这句話,千鈞一髮之際,我換了個說法。
「你總是那麼積極,作風明確果斷,不是嗎?」
「『明確果斷』嗎?什麼叫明確?什麼叫果斷?靠著以前的版稅吃喝玩樂叫『明確果斷』嗎?」
他的語氣中含着自嘲的味道。
可是我不會因為這樣就改變對他的看法的。
「你就算跌倒了也不氣餒,遇到大事也不會發牢骚說『完蛋了』。現在之所以能過這樣的生活不也是因為以前努力換來的嗎?我知道的。當你在寫稿子的時候,總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廢寢忘食地努力寫著。這樣的努力換來現在的休息又有什麼不對!」
要是我的頭腦再聰明一點,我應該可以用更多的形容詞來誇獎他的,然而我卻找不到適當的措詞。
可是,我卻盡可能地把想到的話都講出來。
「即便在學生時代也一樣。木邊媽媽生病住院,木邊爸爸在那邊照顧她,你不是一個人好好走過來了?那時候我完全不曉得。是木邊哥哥刻意不讓人知道的。當你受傷,沒辦法到美國去的時候,你不也一笑置之嗎?哥哥出國不在的那段期間,你來我們家時不也是那麼體貼細心嗎?這不就是所謂的堅強吗?」
「因為我只能笑,所以才笑啊。」
「才不是。你的笑才不是那麼冷淡的笑。那是堅強的人才有的笑容。」
木邊哥哥看著我,表情有點困惑似地扭曲了。
「我可沒有那麼堅強啊。」
然後仍然把我當孩子似地摸摸我的頭。
一如往常。
他對我只像對弟弟一樣。如果他至少能對等看我。把我當成朋友就好了。可是我還不到那種層級。
他可以跟哥哥講工作上的事,對我卻始終閉口不提。他工作的對象明明是我,然而他甚至連跟哥哥通話的事都要瞞我。
「我要求你跟我一起工作會造成你的困擾嗎?」
擱在我頭上的手倏地滑落。
「工作嗎……我並不排斥啊。」
「那麼……」
「可是我不寫小說。唔,以後連短文也……」
「不是的。我要的是『作品』啊!」
「作品拿不出來。」
「你不是『不想寫』,而是『不寫』吧?」
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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