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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摸洛克的头。终于敢稍微抬起视线，洛克印象中留下他白皙端正的下半张脸。

“我爱的人也……病了。”

“……你找到井中仙女了吗？”

他摇头：“我也找不到她们。”

“怎么、怎么办？”

“把饼干吃掉吧。心地善良的那些仙女是不会在乎的，只要你在心里诚恳地请求。”他凑近一些，“可以的话，也帮我请求吧。”

“我很乐意。”

暧昧的记忆里，洛克十分肯定他对这个回答微笑了。忽然他伸手堵住洛克的耳朵，空气震颤起来，头顶降下沉重朦胧的三声巨响。难怪仙女们会飞走，井水都泛起了波纹呢，七岁的洛克待在一双温暖的手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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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下过雨，马沿砖铺的辅道前进时有些打滑，洛克不时腾手撑住捆在马背上的沉重匣子。商店街已开门一两个小时，行人才开始往来，附近店铺熟识的人们友好地打招呼，洛克一一回应。

“缪乐先生——”

“不要问！”

铁匠缪乐的右脸有个大大肿块，这窝火的一声警告不打自招，学徒们躲得远远地冲洛克偷笑——快一个月不见，看来性子同样暴躁的缪乐和太太最近又吵了架，洛克暗暗咬着舌头克制笑容。学徒和伙计们帮忙卸下装刀剑的匣子搬进店里，缪乐看到洛克的作品才终于稍稍展颜；付过两把长剑和一把阔刀的价钱，铁匠指示伙计为他端来早茶和食物：

“你瘦得厉害！我在犹豫要不要订新货？”

洛克不好意思一笑：“您可以赌一下。”

“哈！我才不上当。”缪乐两手撑着桌面大声说，“为了神圣的战争，你和我都得尽力，这是为什么神给了我们有力的手臂！——虽然你的手总是细得让人看不过去；来！”

和每次一样，急性子的这位匠人和老板立刻指示，洛克苦笑着放下茶杯跟他来到店堂后的库房。缪乐交给他早已写好的清单，上面详尽记录着顾客们的贵族头衔、使用者的体形和习惯、对武器的要求以及缪乐指示的材料种类。报酬不菲，缪乐照惯例先支付了定金和原料费用，并招呼下人送信给货栈，让他们把原料送到洛克住处。西方的开战近在眼前，许多不见得会出征的贵族也追逐潮流似地订做武器，洛克将不得不在二十五天内打造四把剑；仔细浏览订单后他沉稳地点点头，注视他神情的缪乐才笑道：

“下次来时我希望你至少要胖回一两斤。”

“我尽量……”

“说起来今天城南有热闹可看。城堡里那位了不得的年轻主人，人们都说他上午会回来。你可以顺路去凑一下。”

洛克不易察觉地一颤，没有回答。卸下货物的马背轻了许多，生活简朴、只有一匹马的他试图吸进雨后的清爽空气散步回家，缪乐最后告知的新闻却令身体都重了几分。这座富庶城市以那个人的家族姓氏命名，主人却很少留在白色克露花装饰的城堡里，大部分时间供职于帝国首都，让逃离家庭、事实上托庇于他的洛克没有机会当面表示感谢——这是个现成的借口，洛克十分明白，毕竟此刻只是不自觉来到那据说他会通过的地方时，自己都因为衣着朴素、身体消瘦而困窘；看热闹的人群挡着他，让大路和他之间隔着相当距离，但洛克仍不由得整整皮垫肘有些磨损的外套，从缝隙间眺望——陆续驶入的车马里不见熟识的脸孔，何况他在意的那个人当然是在无法窥探的车厢里。

——阿克尔·戴·夏马，这位传闻在宫廷同时受到皇女青睐和招致同僚敌意的、年轻的伯爵和立法官刚刚出使圣都归来，难得地复命完毕就回到领地，人们说他这次将会相对多停留一些日子。他的父亲、夏马家的老家长在本城受到爱戴，因此不熟悉宫廷政治的人们爱屋及乌地向他表示敬意，熟悉的那些则因为畏惧他的手腕作出同样表示；他的马车很快驰过大道，对人群的欢迎没有任何回应，洛克呆了片刻，有些寂寞地退出来。

我的事……他不可能记得吧。圣钟学院时代结下友谊的莱尔还不时来信，偶尔提及他对兄长的冷淡感到不满和痛苦，既然戴·夏马连对亲弟弟都是那种态度，洛克对他记得有过几面之缘的自己不抱任何希望。莱尔是知道洛克下落的几个密友之一，后者能隐姓埋名留在夏马城有一半要靠他帮忙，脑海中浮现友人俊美温和的脸，洛克才多少高兴起来。

之后的日子恢复正常，夏马伯爵归来的消息不过令帮忙的女仆有时饶舌几句，传达她从街角主妇们的聚会那里听来的话题：

“听说他是位美貌的大人！”

洛克淡淡一笑，把自己锁在工房里。缪乐的学徒轮番来为他打下手，思索和动起手来就废寝忘食的洛克得以不断被提醒休息，但工作进展仍然可观，除掉第二把剑快完成时出了小小事故——学徒奎科不小心砸坏了水桶，尽管洛克安抚他不必在意，畏惧缪乐老板的少年还是立刻就奔向店里求助；回音很快来了，来的却是缪乐本人：

“跟我走！”

“您怎么了？”

“怎么了？你永远不会知道怎么了！刚才伯爵大人亲自来店里！”

“……哪个伯爵大人？”

性急的铁匠忽然抓住洛克的手臂，不习惯这种态度的洛克差一点本能地掀开他，这时院门口传来马车声响，缪乐激动地扑到窗口，洛克得以解放。灰色斗篷罩着全身的高挑男人带领随从走进，被马车上夏马家徽章吓住的女仆早已开门，他径直进入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