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是什么事情。”沈严不动声色地说。
于金龙抿了抿嘴唇,挣扎了好一阵子,这才开口道:“其实……其实俺之前撒了个谎……”
“你撒了什么谎?”
“那个……俺的肾……其实不是被别人偷的,是俺自己卖掉的……”
沈严等人互望一眼——果然如此。
沈严看向于金龙,继续语气平静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没有别人,你跟我们说实话。”
于金龙之前在承认自己说谎时,一直在抬眼偷看沈严的反应,见他似乎并没有生气,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些,再说起话来也顺当了不少。“俺的肾是俺自己卖掉的。俺上网玩游戏,没钱买装备,后来网上有人就说卖肾可以赚钱,而且能赚好几万,俺就也想卖肾了……”
“你是怎么卖的?”
“俺在网上打游戏那里认识一个人,他说他卖过肾,俺跟他说俺也想卖后他就给了俺一个QQ群号,让俺进那个群,说是他介绍咧。俺进去以后就有一个叫德哥的人跟俺说话,他告诉俺让俺去献血,好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俺去献完血后就把血型告诉给了德哥,然后德哥就告诉让俺等消息。俺等了快两个月,有一天德哥突然跟俺说话了,说找到买俺肾的人咧,然后他就让俺在一个地方等他,然后就带俺去做手术咧。”
“那手术的地方在哪里?都有哪些人给你做手术?”
于金龙摇摇头:“俺不知道。德哥当时派了辆车来接俺,那车里面拉着窗帘,黑咕隆咚地看不到外面,俺坐着那车坐了好久才到地方。俺一下车就发现车子在车库里,然后他们就带着俺上楼,把俺带到一个屋子里,告诉俺在那儿等着,俺等到晚上,有人过来找俺,说大夫和要俺肾的人都到咧,然后他们就让俺换上手术服,然后就把俺推进了手术室,俺一进去就看到一堆大夫等在那儿,俺旁边的床上躺着要俺肾的人……”
“你等等!”一直在一侧安静旁听的蒋睿恒突然插嘴进来,他走到于金龙面前,追问道:“你说你旁边的床上躺着谁?”
“要俺肾的人啊……”于金龙眨眨眼。
“他躺在那里?!”
“是啊,”于金龙无辜地回答,“大夫要给他把肾装上,他当然得躺着了啊……”
此言一出,屋内的所有人表情都瞬间严肃了起来。于金龙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缩了一下脖子,顿时不敢出声了。
沈严的表情也变得更严峻了几分,但他和于金龙说话的声音还如刚才一样平稳:“没关系,你继续说。”
“哦……”于金龙又看了周围的其他警察一眼,这才继续轻声开口:“然后他们就让俺躺下,开始给俺打麻药,俺就觉得后背那儿疼了一下,然后就觉着困……后来俺迷迷糊糊好像醒过来过一阵子,听那些大夫说准备把肾装到那个人身上,跟着俺就又睡过去了……等俺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告诉俺手术做完了,然后有个男的就给了俺2000块钱的红包……”
“给你做手术的是几个人?”
“四五个吧……俺记不太清了……”
“你上次跟我们说好像见过的女人,她在里面么?”
于金龙摇摇头:“他们当时都戴着口罩,俺看不清楚……”说到这里,他自己似乎也有些心虚,小声地解释道:“对不起警察大哥,俺上次骗了你们……俺卖肾是瞒着俺爹的,可是俺那天去看俺爹的时候下雨,俺换衣服时被俺爹看到那道疤了,俺爹问俺咋回事儿,俺就只好编个说法骗他。但俺爹偏要拉着俺来报警。俺寻思跟他来趟派出所也就完事了,没想到当时俺们一说他们就让俺们在那儿等着,然后俺就听到他们有人打电话,说又发现肾被偷的了。俺这才知道还有人也报了案。你们给俺看那照片儿的时候,俺估摸着她大概就是你们盯上的人,俺寻思俺顺着你们说,估计也不会冤枉她……”
说着说着,于金龙就发现沈严的脸色越来越严肃越来越冷,他看得出沈严生气了,说话声也越来越小,最后他几乎是缩在床上,小声道:“警察大哥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行为会给我们警方的工作带来多少影响?”沈严严肃地开口,冰冷的声音完全不复刚才的温和。“你报假警,我们警方就要花大量时间去调查一个本不存在的案件;而我们在你这里浪费了时间和精力,又会影响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而且,你还随口编造嫌疑人,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些证词可能使一个无辜的人蒙冤甚至是遭受牢狱之灾?!”
沈严的一番话把小青年训得脸色苍白,说话声都快带上哭腔:“警察大哥俺知道错了!俺再也不敢了!……”
“我问你,你今天所说的这些,还有没有骗我们的?”沈严板着脸问。
“没有没有!”于金龙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警察大哥俺发誓!俺今天说的全是真的!俺要再说谎你们把俺抓起来!”
见于金龙的神情不似作伪,沈严的怒意这才下去了几分。他看着青年,冷冷地开口:“关于那个卖肾团伙,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们。”
第10章 第三个被害人
从于金龙的病房中出来时,于父早已等在了外面。沈严将案件的真相告诉给了于有海,于有海听得是又惊又气,在谢过沈严等人之后便怒气冲冲地走进了病房。可以想象,父子二人恐怕会有一场很“难忘”的对话。然而此刻程沈等人可无心去想那些,因为于金龙的讲述让他们意识到情况远比他们预想得要严重。
“肾脏摘除手术虽然简单,但植入的过程却非常复杂,对手术设备和环境的要求都极高。以往那些贩卖团伙都是先摘除器官后冷藏,然后送往正规医院完成植入手术。可这个团伙居然供体受体同台手术,一旦出现问题,很可能造成生命危险,这帮人简直是拿人命当儿戏!”蒋睿恒面带怒意地说。
“现在国家对贩卖器官的事查得特别严,医院进行每一例移植手术器官来源都必须核查清楚,现在连死囚犯的器官都不让用了,更别说其他来历不明的供体了。我估计他们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程晋松分析道。“不过如果真如于金龙所说,这个团伙的确要比之前的那些都恶劣许多。”
“所以,”沈严面容严肃地开口,“我们必须尽快端掉这个团伙。”
重案组立刻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对这个器官贩卖团伙的缉拿上。根据于金龙的交代,这个团伙的组织者应该是一个叫德哥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本省口音。警方登陆了于金龙所说的那个QQ群,然而德哥并未出现,据于金龙介绍,这个群的群主就是德哥,而群的其他成员也有德哥的卧底,就是来监控群成员的情况,并且寻找合适的供体。为了不打草惊蛇,沈严便让方礼源伪装成想卖肾的人加入群中,同时又根据于金龙的描述给疑犯做了面部拼图,并将拼图下发至省内各个市区分局,请他们协助调查。而更大的问题则是那个团伙的窝点。根据于金龙的叙述,他当时是坐上了一辆被完全遮挡的面包车,于金龙虽然记下了车牌号,但经查却是套牌。车子先是在市内七拐八拐,而后才向着某一个方向直线行驶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沈严等人分析,司机开始大概是在兜圈子,以确保无人跟踪且车上的人无法记路,而后才驶向他们的窝点。虽然警方可以根据后半程的时间车速推算出大概的距离,但是不知道起点与方向,这样的推算依旧没有太大意义。而且,于金龙在进入窝点后一直呆在室内,根本没有看到过外面的景象,所以他除了能说出那里是个三层别墅外,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尽管困难重重,然而所有人都并没有放弃,仍在想尽办法寻找突破口。然而就在这时,线索竟主动送上门来——只不过,是以所有人最不期待的一种方式……
“我们是今天清晨5点多接到的报案。”医院内,沙北县公安局刑侦队的李大队长对沈严介绍案情。“发现被害人的是本地的一个老大爷。他早上出门种地的时候发现被害人全身赤裸地躺在他家地里,背部还有血迹。老头以为是死人,就赶快报了警。我们到现场后发现这人还有气,就连给送到医院来了。医生检查后说他身上那两道刀口是新的,而且看位置可能是肾脏附近,我们一听觉得可能和你们的案子有关,就立刻联系你们了。”
沈严点点头,看着病床上的被害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壮硕,在他腰背上的伤疤与之前刘宇星和于金龙的无论从位置还是形状上都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男人的伤疤有两条……
那边,蒋睿恒和被害人的主治医生已经完成了初步的交流,两人一起向沈严走了过来,蒋睿恒一脸严峻地对沈严说:“医生给被害人做过检查,被害人两侧的肾都被摘除了。”
沈严的眉头拧成一团。尽管在看到被害人两侧的刀口的时候他就有了这样的预感,可是当听到蒋睿恒亲口说出时,沈严还是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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