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闷,我透透气。”
肖祺担忧地看着他,眉头紧皱,想要说几句话来安慰他,又觉得语言在此时是如此苍白,越临到眼前,越觉得心慌,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黄晟突然转过头来,低声道:“阿祺,你跟我说实话,情况到底怎么样?你让我心里先有个底。”
肖祺声音喑哑:“医生说,做好最坏的打算。”
黄晟眼圈忽地红了,他猛地咬住下唇,止住欲出的眼泪,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空旷的走廊里弥漫着令人紧张的肃杀之气,偶尔可见到护士们推着病床一路小跑,嘈杂的脚步声在夜晚显得尤为刺耳。
走廊里乱糟糟地站了十几个人,都在等他们,黄晟走出电梯,看到众人脸上的肃穆之色,不由得心下一沉。
“你来了。”一个本家叔叔迎上来,指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说,“阿祺,这是交警事故组的李组长。”
肖祺伸出手,和李组长握了下手:“麻烦各位警察同志了,我叫肖祺……”
李组长道:“你就是死者的长子吧?”
“死者?”肖祺打断他。
“哦,我忘了你们还没接到消息,”李组长道,“刚才你们可能在飞机上,没能打通电话,医生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肖祺艰难地控制住情绪,哑声问:“两个人都……”
“车速实在太快了,你爸爸当场就……”叔叔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说,“你潘姨送到医院,抢救了五个小时,还是没能救回来。”
肖祺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不顾众人的视线,转身抱了抱黄晟的肩膀,轻声说:“阿晟,医生也尽力了。”
“嗯。”黄晟哽了一声,“我知道,我没事。”
叔叔不认识黄晟,但从他与母亲神似的眉眼上能猜出大半,眼神有些微妙,上前一步,指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对肖祺道:“阿祺,这位是律师。”
肖祺放开黄晟,转头与律师握手:“你好。”
“你好,关于遗产的分配方案,我需要和你再进一步交流……”
肖祺打断他,淡淡地说:“遗产的事待会再说,我想先去看看我弟弟。”
“哦哦,布丁在这里,”叔叔推开一扇病房门,对肖祺道,“估计睡了,这孩子受苦了。”
肖祺往门里看了一眼,见布丁正背对着他们蜷缩在病床上,少年尚未长成的身量在惨白的病床上显得格外孤单。
黄晟咬住下唇,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肖祺和叔叔道了声谢,压低声音道:“麻烦你了。”
“你要多费些心了。”叔叔叹一声气,“这孩子从我见到他就一句话也不说,不哭也不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就一个人发呆。”
“你费心了。”肖祺低声说,走进病房才发现布丁根本没睡,正侧躺在床上,两眼毫无焦距,懵懂地看着空气。
黄晟在床前蹲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
布丁躺在床上没动,稚嫩的脸上满是空洞和茫然,却没有泪痕,他动了下眼睛,对上黄晟的视线,神情木然地说:“哥,爸爸妈妈都走了。”
黄晟嗯了一声,紧紧咬住下唇,想控制住眼泪,却哭得比布丁还要难看,想说几句话来安慰他,却大脑放空到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组织不出。
肖祺伸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黄晟,坐在床沿上,缓慢而低沉地说:“布丁,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这种重大事故是任何一个家庭都难以承受的。但是,你要明白,我们在慢慢长大,在成长的过程中,父母总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有人很幸运,这一天来得很晚,而我们的不幸在于,这一天来得太早了,但这是早晚都会遇到的一天。”
“别说了,阿祺。”黄晟哑声道,这道理布丁未尝不明白,只是太残忍了,没有人能在遭受这般变故还保持冷静,更何况是蜜糖罐子里长大的布丁。
布丁往枕头里埋了埋脸:“哥,我成孤儿了。”
“你还有我们,我们一起面对。”
布丁应了一声,趴在枕头上半晌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压抑的哭声从枕头里传了出来。
肖祺心如刀绞,却也松了一口气,不哭不闹的布丁让他感到害怕,明明痛哭出声才是这个孩子正常的反应。
他转头看向黄晟:“你也累了吧,过来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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