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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就请小田去吧，如果大家都不想去的话。摄影…就小严。”田瑞心一回神，突然听到何经理有点生气地说。早上这分派工作的会议通常很快结束，一不留神，瑞心根本没听到被派了什么工作，只见大家有点故意不看她，这下她可慌了，只好先答“好。”待会再马上问同事吧。

会后陈副理直接走向她来，瘪着嘴用食指指着她，夸张地摇头说：“你哦！没听到什么事对吧！就是有你这种人被卖了都不知道耶！”

“对不起啦… 副理，下不为例！到底是什么事？”瑞心不好意思地说。心想是什么新闻会大家都不想去。

陈副理只暂停了两秒瞪她吧，毕竟大家都很忙，连训她的时间都没有，他用惯常的机关枪似的超快语速说交待道：“副总有个朋友，朋友有个儿子，是位新秀导演。总之我们今天要上一个 8 分钟的专题介绍他将上映的记录片。”

“8 分钟？！”瑞心这才知道这可不是随便一条新闻，而是需要在一天内做出来的小专题。

“是阿，所以大家都不想做。你最菜，就当磨练吧。”说着交待了一定要写进去的点以及一点相关资料，最后不放心地叉着手、花了两分钟盯着她查询相关资料，像考试似的要她讲讲可能的大纲方向。最后陈副理只用食指无声的指着她，装得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快步去找别人。瑞心不怕陈副理骂人，只佩服他就是这么能干，连她在开会时状况外都看得一清二楚。8 分钟的专题她不是没做过，只是短短时间要收集的资料很多，稿子也长，瑞心打起精神飞快地全力查起资料，充份准备总是会让事情顺利些。

“您好！我是 M 电视台的记者，今天想约访葛导演…”田瑞心也马上打电话确认时间地点，

“您好！我是葛翰文。”电话那头传来斯文、年轻，感觉很有气质的声音，原来留的就是导演本人的电话阿。约了十点半，看看时间，车程可能要五十分钟以上，没剩多少时间准备了。瑞心边咬了口三明治，想说非得来杯咖啡不可。平常凯萝起来后总是好整以暇地手冲她们两个的咖啡，今天… 想到这瑞心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不知道凯萝现在还好吗…

“约十点半在八里云门剧场对吧？”小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瑞心赶紧跟他说是。

“没睡饱？”小严自己才是只要没扛摄影机就像加菲猫一样，老是半睡半醒的神态哩，瑞心这么想着。

“嗯，没事的！你帮忙估一下车程，要出发时再叫我哦！谢啦！”瑞心拍了下小严手臂，连忙继续查葛导演的资料。

到了云门剧场的荷池畔餐厅，瑞心认出应该是葛导演和几个人正从桌旁起身，感觉正要结束上个会议，却还在讨论。瑞心跟小严回到外头，讨论不如先拍拍美丽的荷花池和那舞者的雕像，也许用得上，小严会意的点点头，眼神已完全被这夏荷簇拥着舞者的美景吸引。瑞心想起上次小严这种认真到发光的眼神，是谈起艺术片理念的时候，他做新闻摄影是不是太可惜了呢？田瑞心边想着转回餐厅，葛导演正跟其它人步出来，他看见瑞心，突然惊讶地停下脚步。

田瑞心也被葛翰文的举动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记错了时间还是出了什么错？不过她还是鼓起记者应有的勇气，一个箭步向前自我介绍：

“葛导演您好！我是 M 电视台记者田瑞心！我们约的是十点半没错吧？”还附上她自认亲切又专业的笑容，虽然她还没抓到这绝窍。

导演似乎从惊讶中恢复了一点，只剩下奇怪的眼神盯着瑞心，边点点头道：“…嗯，是的…”这让瑞心觉得有点不自在，真想检查看看自己是不是脸上有什么异状。但葛翰文隔了几秒还是恢复了正常，他下意识似地微微摇了摇头后问：

“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是这样的，容我跟您说明一下，因为需要制作 8 分钟的专题，需要不少内容，我先跟您讨论一下可能的安排好吗？”瑞心见导演好像恢复了正常，也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趁导演没注意时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脸，确认上面没沾了什么东西。导演点点头，刚好应该是他助理的一位女生也进了餐厅，葛翰文向她招了招手，招呼瑞心一起在他原本的桌子坐下。

除了一开始葛导演奇怪的举动外，访谈进行算是顺利的了。小严也进来后，他们准备先处理完最主要的部分，介绍葛导演现在要上映的记录片，主题是台湾各角落，为梦想坚持的多位无名艺术家，瑞心准备的访纲几乎不用修改，葛导演和助理都稍感惊讶，这么年轻的记者一拿出的访纲就抓到了重点，这让他们的气氛总算融洽了点。

小严架好摄影机，导演就决定坐在这阳光充裕的餐厅桌旁畅谈此片的理念。瑞心只需要在画面之外简单照着访纲提问，心里盘算着这样大概可以处理到 3-4 分钟，放了大半颗心。一边仔细听着葛翰文侃侃而谈，她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观察这位导演；洒脱自然的短发下是精致好看的五官，高挺的鼻子及薄薄的嘴，在这夏天他穿著有质感但未经熨烫的短袖衬衫，让人感觉干净舒服之外，虽然他谈起话来是这么亲切又生动，隐隐还是透露出贵族般的气息，是很亲民的那种贵族吧也许。瑞心在心里试着阻止自己，还是别因为知道人家的身世背景就对别人有成见吧！

这段访谈顺利结束，接下来需要再录一些导演的介绍，瑞心请小严跟导演讨论要不要换到外头拍摄时，也跟助理讨论了能放多少记录片里的片段到专题里，一般来说有这部分还是会让专题丰富点。接着他们发现外头的阳光已太烈，于是打算另外找不同的场地进行导演个人的访谈。这部分的访纲有点难拿捏，瑞心想想还是打断了正在讨论场景的小严和导演，说明不如她先跟导演再讨论一下这部分的内容，小严跟助理选定地点后再来找他们。小严看着瑞心，眼神不放心地确认着，瑞心只跟他点点头，要他别担心，大白天的这餐厅里都有人呢。

回到桌边剩下他们两人，瑞心抓抓头咬着笔，盯着她的访纲，还是鼓起勇气，向导演递出这份内容，指着第一点，直接问道：

“导演您的家庭背景，是介绍还是不介绍好呢…”瑞心自觉尴尬地问。

“我自己是觉得没什么好讲的，但如果你用…你们是怎么说的，旁白吗，的方式带到一点，不要太多的话，我想也不会有问题，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听起来虽然像是软钉子，但葛导演像是习惯处理这问题似的，讲着反而觉得他像在亲切地安慰瑞心。

瑞心也硬着头皮马上跟他沟通，她可能用的、简单的介绍方式会是怎样的内容，不需要太强调、也不需要显得太特别，但还是带到葛导演的富豪家族背景，毕竟这也可能是勾起阅听兴趣的一项要素。后面的题目瑞心就放心多了，再怎样还是让导演自己说说他走上记录片导演之路，或是什么启发他的人事物。于是她请导演再往下看，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能马上准备好能讲的内容。

但见葛翰文突然陷入些微的不安，他欲言又止，又像一开始一样，奇怪地注视着瑞心。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读者朋友们有机会来到了台北，别忘了到淡水逛逛云门舞集这个地方哦！

第11章 葛导演（502）

但见葛翰文突然陷入些微的不安，他欲言又止，又像一开始一样，奇怪地注视着瑞心。最后他像下了决定似的，从他的小随身提包里拿出了系着绑带的小笔记本，里面看起来夹了几张东西。翰文从最前面翻开了笔记本，拿出一张旧相片，看了看便递给了瑞心。

这张蛮旧的照片中有个女生正专心地在画素描，但瑞心看了差点惊呼出声，因为这女的跟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她知道照片里的肯定不是自己。

“这是十三年前的照片了，我的一位同学… 跟你长得很像吧。”翰文轻声说道。

瑞心仔细看了看后，将这张感觉是导演很珍视的相片还给了他。他盯着照片继续说：“她也就是我想做记录片，或至少是这部记录片，的原因。”翰文抬起头，似乎有点压抑住他的激动，努力地微笑跟瑞心说：“所以请你原谅我早上真的是吓了一跳，你就像当年的她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而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翰文低头像是望穿了照片，“她在 25 岁那年就过世了。我们甚至来不及合作梦想中的艺术片。”瑞心只静静听他继续说着这个一定是悲伤又充满遗憾的故事。“大学毕业后，她决定在台湾各处探索、寻找灵感同时更加强自己，而我到了纽约学电影。怎知竟然见不到她最后一面。”翰文深吸口气，抬起头望向瑞心，试图想从回忆中将自己拉回这个与记者访谈的现在，但他的眼神接触到瑞心后，只一转瞬又默默充满了忧伤。

拖过了中餐时间，他们顺利地完成了后半段的访谈。葛导演还是恢复了他专业的样貌，在镜头前说明他在业界如何起步，什么样的人给他启发，什么让他决定花费大量时间拍摄关于无名艺术家的记录片。虽然他仍然将前前后后的故事都讲得动人，但已不像与瑞心坦白时那样地感伤，也许，导演也会是很好的演员吧？他已经替自己的镜头设定了正面、积极与专业的角度，他就不需要展露当年充满遗憾悲愤的自己。

大功几乎告成，他们很快吃了简单的便餐。席间导演很亲切地了解小严和瑞心的工作，甚至自然地聊完他们的学经历，理所当然地，导演和小严热烈讨论著电影拍摄及艺术片的种种。瑞心边跟助理确认素材的细节、确保回公司可以很快剪接起来，也一边琢磨着一件事。趁着空档她请导演到一边借一步说话，她想知道葛导演是否可以允许在专题中放上那位女同学的照片。

“这会让我们的报导的故事真实许多，而且…也是对她的一种记念？您觉得呢？”瑞心恳切地解释道。葛翰文听着，似乎深思着什么，他细长却有神的双眼，闪烁地看着她。田瑞心在这似乎别有用心的注视下，突然想到那张照片的中的女生。如果这专题放上了这张照片，不就好像是她自己上了电视，而且故事还暗示着这是葛导演生命中重要的女性… 想到这瑞心别过头，心中挣扎着。

“如果田小姐你判断需要放这照片的话，我想这也是一种缘份吧？我愿意遵守上天的指示。”葛翰文竟以轻松的语气，吐出了这句有点俗气、有点轻浮的回答。心中挣扎的瑞心望着葛导演现在诚挚看着她而微笑着的脸，心一横，放吧！

“好的，真的很谢谢您！葛导演。”瑞心一点头，便回头去找小严，该把这边的工作结束，快回公司制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