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在过着可怕的单调无聊的每一天。但是,他的烦躁并不是因为那个。他是因为迟迟不露出狐狸尾巴的火野而烦躁。
明明都已经一起生活了半年,火野却还是不相信自己。虽然表面上他娇惯泰原,可以答应他任何任性的要求,但是那个男人的心灵深处却存在着厚重的铁壁。不管身体交合了多少次,那个铁壁也一次都没有为他而打开过。
无论如何,他都要从那个男人口中揪出真相。为此他不惜伪装成他人,在明知道这是非合法行为的前提下,对火野进行侦查。
必须旱点做个了结——黏着状态让他的焦躁有增无减。也许是由于这个影响吧,他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的精神变得很不稳定。说不出的烦躁,也欠缺冷静。特别是和火野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倾向更为显著。
昨晚也是。当火野在情事之后试图出门的时候,他们进行了无聊的争执。话虽如此,其实就只有泰原一个人在激动,火野基本上没有变得感情化。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明天再去不行吗?你要和谁见面。虽然说是工作,其实是有了别的男人吧?
安见亨是爱撤娇而嫉妒心深重的男人。因为他会毫不客气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可以不断地深入对方的内心。出于必要,泰原特意将安见设定成这样的人物,强制性地改变了自己的性格。所以昨晚的态度也很符合安见的个性。
但是作为安见和火野进行感情的碰撞的时候,他时不时会真心地激动起来。渐渐的,他会搞不清楚那个到底是作为安见的感情,还是泰原自身的感情。昨晚也是如此。一旦火野的关心偏离自己,他就会莫名其妙地浑身带刺。
因为过度地努力扮演安见,两个人格的分界线逐渐变得模糊。甚至连泰原都有了原本应该属于安见的感情。这样的自己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烦躁的增加,并不仅仅是由于逼近的时效。名为安见亨的人满脑子都是如何获得男人的爱情。但是他却和这样无聊的人物产生共鸣,对火野产生了超出必要的感情。他害怕这样的自己。而这也是泰原的精神受到最大消耗的原因。
在行走的同时,他进行着如此痛苦的思考,然后来到了目的地附近。今天是定时报告的日子。他每十天要为了报告而和上司见一次面。
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在小路中兜圈子,在确认过没有受到跟踪后,才进入了公寓。
虽然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但是玄关那里已经整齐地放置着皮鞋。
“抱歉让你久等了。”
他慌忙进入室内,就看到筱冢正坐在地板上望着文件。
他和筱冢的相遇要追溯到五年前。以优秀成绩从警校毕业的泰原不久之后被分配到公安部。虽然他年纪轻轻,不过因为扎实的能力和合作精神已经开始取得成绩。因此他获得了筱冢的青睐,开始受到对方的个人性质的疼爱。
最初他有些迷惑。因为不知道好像云端上存在的筱冢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在意自己这样的毛头小子。但是在一起吃饭,和接受对方建议的期间,他明白了筱冢和自己相当相似的心境。
筱冢的妻子因为被卷入暴力团的开枪事件而被流弹单击中身亡。虽然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但是泰原还记得那个事件。因为是警方官员的怀孕妻子被射杀的惊人事件,所以媒体进行了大规模的报道。
在得知那个事件的受害人就是筱冢的妻子后,泰原曾经向同一课的前辈询问过那是什么样的事件。当时前辈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在事先声明“因为你是参事官眼前的红人.所以我才特别告诉你哦”后,简单地对他讲述了那个事件。
事件之后,某个暴力团的成员拿着使用过的手枪来自首。原本以为事件闪电解决,但是过了一阵后,周刊杂志上刊登了其实那个犯人是替身,真犯人另有其人的报道。
警方为了终结前所未有的激烈对抗,所以和暴力团方面进行了交易,在明知道自首的男人不是真犯人的情况下逮捕了他。证据就是对抗在那之后就戛然而止,原本对立的两个组织迅速地进行了和解。因为当时存在着这样的推测,所以那个事件被蒙上了黑色的阴影,直到现在也是警方内部不能随便提起的话题。
在听说那些后,泰原对筱冢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没有任何过失的妻子和还未出生的孩子遭到杀害,筱冢的绝望会是多么的深沉和悲惨呢?真正的犯人,也许还悠然自得地生活在某个地方。那个愤怒应该会带给筱冢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痛苦。
那些全都是泰原体验过的痛苦。所以就算不进行说明他也能明白筱冢也是因为知道泰原的过去,所以才特别关注这个和自己经历过同样体验的年轻刑警。
泰原为了问应筱冢的感情,在工作上更加积极努力。也许是他的努力获得了承认吧?他被允许参加还在持续进行爆炸事件搜查的搜查组。为了对接近时效的事件进行最后的加强搜查,所以这种时候通常会增加人手。他的调查也是因为这个流程。
他明白这是筱冢的安排。原因很简单,正常来说,事件相关者是无法参加搜查的。因为一旦掺入私情,就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但是因为筱冢理解泰原的痛楚,所以才打破惯例让泰原进入了搜查。
“火野还是老样子吗?”
“是。非常抱歉。每次都无法报告任何的进展。我真的觉得很难受。”
筱冢微微眯起了眼镜后的眼睛,好像观察般地看着泰原的面孔。
“你又瘦了啊。有没有好好吃饭?”
泰原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但是马上又“嗯”地点点头。实际上他的食欲减弱了不少。这一个月来体重已经减轻了三斤。
“泰原,不要太过勉强自己。这个搜查原本就是在不抱希望的情况下开始的。知道你监视火野的人只有我和部长。就算没有获得结果,也没有任何人会责备你。”
“可是参事官,这个搜查应该寄托了大家最后的希望。我也一样。既然现在找不到火野以外的嫌疑人,那么我无论如何也必须从那个男人的口中获得他参与了事件的证据。”
好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泰原加强语气强调自己的志愿没有改变。
自己的迷惑只可能是因为意志的衰弱。火野是应该憎恨的对象,是应该被逮捕的恶人。现在不是对他移情而变得懦弱的场合。
他是在去年的这个时期从筱冢那里听说了火野的存在。因为那个爆炸事件以外的调查,火野一左原本就是筱冢留意的人物。因为接近时效的关系,筱冢再度检查了数量庞大的搜查资料,结果注意到在事件当天,有个类似火野的人物好像位于安装了炸弹的中华料理店中。
在提起火野的时候,言辞一向条理分明的筱冢的语言很难得地含糊暖昧。多半是因为包含了众多难以公开的情报的关系吧?
火野的养父是使用王永健这个名字的国籍不明的男子。据说他是外事二课长期进行监视的男人。外事二课是主要监视北朝鲜等国家的间谋行动的部门。因此泰原当然一也可以推测出,王以某种形式参与了间谍活动.或者是和相关人士进行过接触。
大约在十年前,警方突然无法掌握王的所在地了。公安盯上了被视为是王的养子的火野,开始对他的活动进行监视。就在那之后,火野突然也变得下落不明,彻底从公安面前消失了。
但是两年前,某个侦查地下银行组织的公安职员突然注意到了火野的存在。于是火野再度作为需要注意人物而成为了公安搜查的调查对象。
但是名为火野的男人的全貌,到现在也没有被查明。假如借用筱冢的话来说,就是追踪火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跟踪火野的人必然会被他甩掉。火野那可以甩开追踪者的无人可比的察知能力,让老资格的职员们也忍不住要举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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