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告别明正,坐上车后即刻给萧楚男拨电话,把刚才的情况做了汇报。萧楚男大喜过望,说想不到徐曼手到擒来,这么快便有了眉目。徐曼说此事尚无定论,起码等明正的合伙人议定了才好筹划。萧楚男说:“徐曼,明正本来是你的底子,若能变更为衡量分支机构,你就不用白手起家,马上就能着手拓展业务。邱晓明你也知根知底,他肯定不是随意地提出收编的建议。你也不要干等着,我给你几条原则,你先拟个方案。第一,分支机构必须采用公司化体制,这是大前提,明正只要接受这一点,其他都好商量。第二,明正也是一家老事务所,它的名号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我看可以继续保留。分支机构将来叫‘衡量明正’还是‘明正衡量’或者干脆就是‘明正’,这个你来考虑,由你决定,反正性质上属于我们衡量的分支机构就行。第三,咱们总部的改制刚完成,股权结构也才定型,我的意见是先不做调整,稳定一个时期再说。徐曼,你记住,你是武汉衡量的主要股东,分支机构公司化经营怎样运作,你和我都要好好考虑,整合上可能没办法一蹴而就,因为中山分支机构也是衡量异地发展的首次尝试,有个摸索经验的过程。这方面你可能要多费些心思,主要是明正原来的合伙人如何加入衡量,他们的权益怎样保障和体现出来。目前我也想不到具体,回头咱两再讨论。总之,徐曼,我感觉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你要把它抓住。”萧楚男说要讲几条原则的时候,徐曼已经拿出纸笔,边接听耳机,边记录下要点。徐曼表示会全力以赴,请男姐放心。
“徐曼,这也快过年了,这事年前未必定的下来,要不你就先回武汉过年吧?”萧楚男说道。
“男姐,我现在肯定不能回武汉。明正的几个合伙人家都在中山,假如他们同意改制为我们的分支机构,就算放假了,还可以继续商讨具体方案。”徐曼说。
“那好,徐曼,如果需要我过去,马上通知我,到时候我再跟你一块回武汉过年。”
“男姐,估计春节前不需要你过来的。等这事落实下来,我把具体方案上报给总部,年后改制变更手续完成后,你来参加开张仪式就行。”
“这么说,春节你是不回武汉了?”萧楚男问。
“嗯。我决定不回了。假如一切顺利,开业过后,我陪同你返回武汉向总部复命。”徐曼答。
“那也行吧。反正中山分支机构以后都是你主管,让你顾不上回家过年,算是男姐个人欠你的。”萧楚男说。
“千万不要这样说,男姐。”徐曼赶紧说道,“不回武汉过年主要出于个人考虑,跟工作没有太大关系。离开中山好几年了,我也想尽快熟悉一下。”
“对了,徐曼,”萧楚男又说,“你离开武汉时跟我交代过的那个吴晓兰,我打过电话给她,约她见面。她只问了我你是不是回了中山,啥时候会再回武汉。我告诉她,你还是衡量的人,肯定有机会回武汉的。我这样说没什么不妥吧?”
“实话实说咋会不妥,我的情况不需要隐瞒吴晓兰。男姐,吴晓兰还说了什么吗?”徐曼问。
“别的她啥也没说。我跟她说,徐曼走时特别交代我,让我联系她,所以才想跟她见个面。但她说一时安排不开时间,说下次吧。我感觉她情绪不高,觉得不便坚持,心想过一段时间才联系吧。你看这样行吗?”萧楚男说道。
“当然行,男姐。给你添麻烦了,请你不要介意。我如果回武汉,或者安排大家一起见个面,可能更妥当些。”徐曼说,“男姐,你要没有其他指示,我就挂电话了?”
“好吧,分支机构的事就拜托你了。再见。”然后,萧楚男结束了两人的通话。
到访明正律所,反而让徐曼暂时无事可做了。她透过车窗,望了望不远处明正律所的招牌,既心生感慨又觉十分安慰。她手上还拿着记录本,合上之前又浏览了一遍萧楚男口述的几条原则,不禁佩服萧楚男统领三军的气魄和风范,再次感念她对自己的知遇之恩。然而刚刚通话最触动徐曼心弦的,无疑是萧楚男最后提及的吴晓兰。徐曼木然地坐在驾驶座上,突然感觉有些不知所措。生活的洪流一刻不曾停息,此时却仿佛避开了徐曼,她就像一个人站在一条大河的岸边,周围空旷无人,她被遗落在了这里。徐曼惊愣一下,回过神来。她收好笔记本,放进手袋,然后启动汽车,漫无目的地驶离了停车场。
离开武汉,徐曼没有更换电话号码,有打算等分支机构设立后换一个本地的号码,因此吴晓兰不是不能联络到她。再说,就算换电话号码,她不可能不告诉吴晓兰。她只是离开她的身边,并不是断绝彼此的联系。前天跟田小蕙一起看电影时,徐曼痛彻心扉地领悟到自己对吴晓兰的绝情。但很明显,徐曼同时采取了谅解自己的态度,因而并不影响她与田小蕙的相亲相爱。假如她刻意地玩消失,以防范的措施让吴晓兰找不到自己,那她领悟到恐怕就不仅仅是自己的绝情,而是某种无法宽恕的恶劣品性。徐曼虽然不辞而别,但她给吴晓兰留出了空间和时间,以便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让彼此有机会重建另一种意义上的姐妹情谊。徐曼完全想象得出,突然间被自己撇下的吴晓兰该有多么孤独和痛苦!她并没有追来电话,让徐曼的耳畔灌注伤心欲绝的声音,没有,她没有。她甚至连一个私信也没有发给徐曼,当那趟高铁呼啸着开出武汉,一路上徐曼下意识地几次打开标识晓兰的手机屏幕,始终看不到只言片语,没有一个伤感的文字,没有一个心碎的表情,没有,什么也没有。
徐曼不知道自己如何将车开上了南环路。经过了哪条路,从哪个路口进入南环路,她全然不知。脚下不知不觉加大了油门,田小蕙这台丰田越野狂飙飞驰,徐曼从来没有如此开过快车,她一点也不害怕,犹如神助,驾驶得娴熟老练。徐曼目视前方,将右侧两个车道的汽车一辆辆地甩在后面,眨眼功夫就驶近了城东景观大道交叉路口。她偶然看了一眼中央后视镜,并没有看到车尾窗外的任何景物,只看到泪流满面的自己。徐曼减缓了车速,调正中央后视镜,继续向前行驶,然后转入博爱路往城里开,穿过几个隧道后,又驶入岐关西路,等车子停下来时,她发现把自己送到了机关一幼的门口。此时不是接送的时间段,幼儿园大门紧闭,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徐曼下了车,走近围墙,沿着边缘人行道向大门口走去,她用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这样才终于避免了任何一只手的冲动,没有敲响幼儿园大门,冒冒失失地请求让她做一次临时的家长探视。最后她命令自己离开,回到临时停在马路边的车上。徐曼不知道自己如何在短时间的马路流浪中,经历了两种失去的体验和它们之间的过渡。或许,二者有相似之处,都是她心灵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一刻她体会到,人的生命根本不是死亡那一刻才结束的,而是在你活着的时间里一部分一部分、一点一滴地消失的,你能看到、听到、感觉到。
第14章 无奈天下父母心
徐曼看了下时间,距离中午还有一个小时,于是驾车回到公寓附近的菜市场,买好晚餐材料后就回家了。中午简单弄了点吃的,下午一边在书房准备收编明正律所的方案,一边按照当地习惯煲了一个老火汤。快到田小蕙下班时间,徐曼发私信说准备过去接她,问她能不能按时下班。田小蕙回复说可以,徐曼就出发了。田小蕙并不知道徐曼是从家里过来的,听徐曼讲了明正的事情非常开心,马上提议:“徐曼,今晚不做饭了,找个地方庆祝一下。”徐曼赶紧说:“还是回家吃吧,我煲好汤了,饭也做好了,要炒的菜也准备好了,回到家炒一下就妥。”
“你都回到家了,还费事出来接我干吗?我自己叫个车就行了。”田小蕙说。
“我又没什么事可做,再说我也想早点告诉你好消息。”徐曼回答。
“那倒是!要不明天跟你一起把车买了吧?早上等我查完房,安排下工作,如果没啥事我就回家接你,你在家等着。”田小蕙说。
“好吧。”徐曼同意。
晚饭期间,两人把时间都花在讨论买啥车上,议来议去,直到田小蕙抹干净灶台,走出厨房才决定下来,就是买回徐曼原来那辆奔驰同系的升级版,大约四十万。然后两人又进了书房,像昨天晚上那样坐下来,她们知道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田小蕙首先发言:“徐曼,马上就放假了,我猜你不打算回武汉过年吧?”
“嗯。不回的。”徐曼答。
“我也不想你回武汉。以后除非发生什么特别事故,我们都要一起过年。不仅春节,所有的假期都是。我们两个是一家人,当然应该在一起。”田小蕙说。
“小蕙,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徐曼说,“我舍不得离开你。”
“好,那我们就商量一下,看今年这个春节怎么过?”田小蕙接着说。
“我反正一个人,怎么过由你安排?”徐曼说。
“什么叫你反正一个人?”田小蕙问。
“人家是一个人嘛!家又不在这里。”徐曼答。
“徐曼,首先我得批评你,你的态度不对。其次我还得批评你,你一口讲了两句话,两句话没一句是对的。”田小蕙严肃地说。
“小蕙,”徐曼盯着田小蕙的眼神,“别那么严肃好不好?告诉我错在哪里?人家知错就改还不行吗?”
“徐曼,你是故意诈懵,我知道的。”田小蕙放弃一脸严肃,换上谆谆教诲的口吻,“第一,你是一个人吗?不是,你还有我,从此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也不是。第二,你家不在这里吗?那你现在人在哪里?这个家算谁的?我告诉你,这里就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我们两人共同的家。”
“小蕙,好小蕙,我知道错了,人家不小心说错话了。”徐曼一边说,一边左右扭动身子,做出求饶卖乖的样子。
“不小心才说错话?我的大律师,你啥时候不小心过?”田小蕙不依不饶,“徐曼,你快去洗手间照照镜子,保持这个动作,看看自己无赖的样子!”
“你还是医生吗?小蕙,我保持这个动作,怎么走到卫生间去?”徐曼继续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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