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一把推开了一旁搀扶着她的春儿,突然咯咯地笑了出来,那笑声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样,尾音被拖得老长,听上去颇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惹得在场出了仿佛灵魂出窍的李玄之外的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扭过头来吃惊看着她,李老爷更是目光一寒,厉声道:“什么时候了,你笑什么!”
他这一声与其说像是询问,倒不如说更像是斥责,但李夫人不惧反怒,掉转人头过来看向李老爷,凄声道:“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杀了一个白净言,还有一个楼均;没想到这楼均才刚死,竟然大帅府就来人了,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王五还是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李夫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只依稀听得懂似乎与楼均有关,楼均才刚死……
什么?
楼均死了!
王五猛地回过神来,还不等他开口追问,一旁的李玄就已经抢先开口道:“你说什么?你们把净言怎么了?”
李老爷在心中暗道一个不妙,这白净言可是李玄的同学兼好友,他们背着李玄准备杀白净言可是不争的事实。虽然这白净言是自己吞鸦片死的,但要是真追究起来,与他们也脱不了关系。
中年男人额角浮现出了一滴冷汗,递给了李夫人一个眼神,示意妇人不要再接着说下去了。但是李夫人却像是置若罔闻一样地异常兴奋地指着一个方向喊道:“是不是待会就连害死三姨太的报应都要来了?哈哈哈哈,那接下来是不是就是那个埋在三姨太院子里的女人的了……”
“够了,你疯了吗!”
李老爷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而在一旁院子里的下人也都纷纷是一脸惊悚的表情,发现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此时他们都恨不得最好地上有个地缝,好让他们给钻进去,要不是就是他们全部一瞬之间内全都变成聋子,什么都听不到!
可惜地上虽然有缝但是他们钻不进去,一瞬间失聪也不大可能。所以他们所有人都是一脸纠结而又痛苦的表情,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希望这样最好就能让一脸杀气的李老爷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姓李的,你才疯了!要不是我知道那件事,你能留我到现在!当年你就看上了三姨太那个小贱蹄子想要休了我,要不是我陷害她发现女尸让你动了杀心,李府夫人的位置还能是我的!你就是想找借口杀了我不是,好永远不要让人发现你那个肮脏无比的秘密!”
李夫人满眼血丝地咆哮着,在旁人看来她就是像疯了一样的语无伦次、疯言疯语,但是话中透露出来的那些事情却足够让人回味的了。
李老爷冷哼了一声,冲着一旁挥了挥手,几个仆人就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架住了李夫人,将她拖了下去。可是一路上李夫人还是哭哭啼啼地闹得不停,嘴里不停囔囔着什么,让李老爷的表情越来越阴云密布。
与李夫人的兴奋异常不一样,李玄的表情倒是越来越平静了下来,他那漆黑的双眼中安静地连一丝波涛都没有被掀起,只是语气不带起伏地喃喃道:“阿均、净言、三姨太……呵,还有多少是我的不知道的。”
留下来的人都面面相觑地互相望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王五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李夫人这是?”
李老爷连忙解释道:“内人失心疯时常发作,见笑了。”
王五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李夫人刚刚所说的楼少爷死……过世的事,究竟是什么情况。”
王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觉得事情似乎麻烦了起来,但是又不好挑破来了讲,只得先试探试探李老爷的口风。
李老爷长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脸愁云苦雨的表情,不知道的人恐怕还真的会以为他是真的很惋惜地叹息道:“楼均这孩子自从半个月前离开了李府就再没了音讯,我们也担心的很呐。那护送的仆人说他可能凶多吉少,弄得内人是一个愧疚,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这孩子,这不,连疯病都犯了!”
说着李老爷又很配合地叹了几口气,露出了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而李玄从头到尾都只是冷样旁观着,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开口。
“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可惜了,大帅过几日原本还打算亲自来登门致谢的,没想到原来楼少爷没回来吗?我记得三清观的孙祁道长是他一起来,会不会是去了三清观?”
王五颇为感慨地说着,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院内,眼神稍微闪烁了一下。
不会有错的,这股子血腥味还新鲜的很,绝对隐瞒不过他这个在大帅手下混过多年的人。
这么想着,他微微地眯起双眼来,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揭穿这个谎言,而这时一个犹如死水般泛不起丝毫的波澜的声音突然幽幽地响起来:“他死了。”
李玄幽幽、幽幽地说着,扭过头来用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直直看向王五,喉结上下滚动着,面如死灰。
“玄儿!”
李老爷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可以放下来的一颗心突然又毫无征兆地被人吊了起来,整个人犹如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冬里被人扒光了衣服丢进了冰窖里一般僵硬起来,想要阻止儿子继续说下去,但是李玄却不留丝毫情面地抢先一步地开口道:
“楼均死了。”
“就死在那间屋子里。”
李老爷眼睁睁地看着王五一脸震惊地大步流星朝那间有着青年尸体的屋子跑去,心中一个无力,手中的拐杖应声落到了地上,显然是做梦也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是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功亏一篑!
他这是又惊又气,又惧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直至此刻,他才突然回想起青年临死前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心中猛地一沉。
难道,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男人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笑容,那个悲悯、嘲讽而又冰冷的笑容。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包含在这之中的深意。
千言万语、千思万绪都难以表明他此刻的心情,因为他的心中就像是打翻了酱油瓶一般,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咸的都流了出来,让人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毕竟,他们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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