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起身，为陈旭泡了茶，后者全无饮茶畅谈的闲心，交叉手指弓着背凝注周仓，“你去陵园干什么？”
开门见山的交锋。
周仓和他对视，一点也不惊慌露怯。
“去陵园还能干什么？”
“你为什么给胡鸿晖送花？”
周仓托着下巴，“唔……这是我的私事。”
陈旭弯曲指节，叩了叩指节，“既然我开口了，这就是公事。”
“好的，陈警官。”周仓清嗓，“因为我同情他。”
“他一个杀人犯，有什么值得你同情？”
两人平静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两张面具完美无痕。
“他从小被母亲抛弃，成年后屠戮女性，试图向社会复仇，但肮脏扭曲的灵魂已经无法修补了。我同情他，有什么不对吗？”
周仓宛如事不关己的神情，让陈旭忍无可忍地愤然起身，“你说你和李月的死没关系，你他妈还去吊唁杀人犯，给他送花，你猜小李信不信你？！”
周仓意味不明地笑了，“连你都怀疑我杀人，他怀不怀疑我，我根本不在乎。”
“他查你多久了你不知道啊？你他妈是不是傻X啊，我操！”
“注意文明，陈警官。”周仓拿起陈旭没动过的茶，悠闲喝了一口，“杀害李月的凶手已经归案，我都不慌，你慌什么？”
陈旭沉沉目光像道无形的枷锁，周仓无谓地耸肩，在里面活动自如。
“陈警官，你连自己的心都没弄清楚，还想弄清楚我的事？”
窘迫与愤怒交织袭来，死死攫住陈旭。
“我他妈是来警告你，你爱听不听。”
周仓摇晃手指，“不是警告，是试探。我知道你怀疑我——自从岳明死后，我们多年信任被你一手损毁了。”
陈旭抿唇，“我没认定你就是凶手。”
“有什么差别？信任是个陶瓷花瓶，不是摔得粉碎才算破裂，有一道缝，就不能算完整。”
陈旭无言以对。
“不用我帮忙破案，我倒乐得轻松。几年里，你对我予取予求，我不是没有怨言。哦，或许在你和岳明眼里我赚得钱不干净，生活颠三倒四，替社会做点贡献是应该的，但说句真心话，”周仓语气平静，但怒气值显然已接近阈值，“我的生活，你们有资格评头论足么？”
“人不但该有自我实现，还应该有社会价……”
“你能用肉眼看见大功率机器里的内部零件吗？”
陈旭不语，等着周仓继续往下说。
“社会的轴承生锈了，我做了黑暗处的润滑剂，让光鲜的社会规则继续运行。你只因为看不见我就否定我的意义，有失偏颇吧，警官。”
第6章
“既然你不服气那就解释清楚，说几句屁话就叫有意义？”
周仓垂眸一笑，“官商勾结，黑白相融，一个糟糕的上司说不定有神武的手下，一个黑心的财阀，说不定对社会有卓越贡献，在暗处维护秩序的英雄才更伟大。你以前说过，被打乱的秩序要在暗处重建，你们走在前面，我在后面协助，这难道不算伟大？”
陈旭感受到非比寻常的熟悉感，他看着周仓，忽然意识到入职多年的自己已不再轻易被小情小爱打动。温情的浪花只能濡湿顽石表面，他需要的是呼啸的万仞巨浪，是风云变色的挥斥方遒，是为天下苍生振臂一呼慷慨赴死的英雄胆魄。
虽然含糊，但陈旭似乎有些能理解他了，至少从这几年他对自己的帮助上说，他是有意义的。
“算。”
周仓垂眸喝茶，“你认可我了？”
“我认可你近年来对我们的帮助。”
“……问题我答了，架也吵完了，陈警官请回吧。”
陈旭往玄关走，周仓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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