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孟宁越众而出,在江离身旁跪下,道:“我可以作证。”
江离见孟宁才不过几日功夫,已瘦削憔悴了许多,心内微微一动。孟宁却没有看他,他脊背笔挺,眼神坚定,言简意赅地说道:“当时我与小师弟散落海上,一艘过路的船只将我救了起来。我们在海上遭遇了青鸟号袭击,全靠小师弟相救才平安无事。后来我们一路遭遇追杀,小师弟出于自卫,才杀了人。”君慎之问道:“你与江离分散后,你被那船只救了起来,那江离又在哪里?”孟宁道:“他就在青鸟号上。”君慎之问道:“那救你的是什么人?”孟宁一愣,君慎之便道:“如果我的情报没错,救你的是两个妖族。”孟宁哑口无言,君慎之趁机问道:“妖族为什么要救你?”
江离道:“人族会杀人,妖族也会救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君慎之冷冷道:“我看是你与妖族勾结,见财起意,要趁机劫我罗浮门船只。江离虽蒙罗浮门所救,但清白不分,临阵倒戈,反而助纣为虐。”孟宁被反咬一口,反而冷笑道:“好啊,你既这么说,江离全是被我利用,你便放过他,抓我好啦。”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孟隐枫没料到又搭了一个弟子进去,斥道:“孟宁,你给我回来!”君慎之冷笑道:“如此与妖族勾连之人,你也要公然包庇吗?”孟隐枫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只得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愤怒不屑。孟宁对孟隐枫道:“徒儿不肖,自入门以来修为平平,素无功绩,还连累了小师弟。”他昂首道,“我断没有让江离独个儿为我受苦的道理,无论有什么责罚,要杀要剐,抽筋剥皮,都冲着我来好了。”
孟隐枫气得嘴角发抖,江离却笑道:“你不怕死,难道我就怕死么?纵他巧舌如簧,公道自在人间。咱们问心无愧的死了,倒比他苟活于世要强上许多。”他说罢拉住孟宁的手,朗声问君慎之,“还有什么罪名,咱俩都一肩担了,你尽管说吧。”
几个主审人感动于这两个少年想当然的稚气言语,又有些好笑。初阳干咳一声,提醒道:“此事干系重大,不要意气用事。”又提议道,“我看他们两人情绪都有些激动,不如先关押起来,择日再审。”君慎之道:“如今事实俱在,他们也亲口承认了,还用再审吗?”
此刻孟隐枫已冷静下来,他冷着一张脸,心中却在思索对策。却听一个柔美动听的声音道:“君先生,好久不见了。”
姜绣心从殿外走来,行路间袅娜空灵,好比画中仙子,比十多年前更添风韵。她早年间艳绝一时,仰慕者遍布天下,想不到最后竟嫁给了杜若生。杜璎珞见母亲真来了,欢喜地叫了声:“娘亲。”
君慎之见到她,不禁上前一步,道:“绣心,好久不见。”别的话竟一时说不出来了。
姜绣心道:“我此次来,是想向你讨个情面。”君慎之已猜到是何事,仍说道:“你说。”姜绣心道:“我想向你要一个人。”君慎之问道:“是谁?”姜绣心道:“当然是你侄女儿的乘龙快婿。”君慎之叹道:“璎珞也嫁人啦?”姜绣心道:“她能不能嫁人,还要看你这做伯伯的能不能成全呢。”她说罢转向江离,问道:“江离,你可愿意娶我女儿璎珞为妻?”
江离此时连生死也置之度外,哪里还在意其他的问题?这件事他再不想隐瞒了,倒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才好。他笑道:“多谢姜师叔美意,只是我已有心上人啦。”姜绣心听杜璎珞语气,原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所以才有此一问。没料到他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姜绣心一愣怔,问道:“天下还有比璎珞更美貌的女子吗?”江离侃侃道:“纵是九天仙子下凡,在我眼里也及不上他好看。”姜绣心气道:“是谁?”江离笑道:“他就在我旁边呀。”
杜璎珞冲到江离面前,忍泪道:“江离,你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何必编个笑话来取笑我。”江离道:“我们都要死了,还骗你干什么?”杜璎珞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地掉下来。她抬袖捂住头脸,拔脚奔出大殿,从头到尾竟未发出一丝哭声。
☆、送别
孟宁与江离的手仍拉在一起。他俩相视一笑,目光中全无惧色,带着几分坦然与轻松。孟隐枫气冲脑门,万没料到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两个小弟子会做出这种事来。他沉着脸,眼中怒火翻腾,上前一步,指着两人骂道:“我怎么教出了这两个东西!”他两手一伸,抓住江离与孟宁就往外飞去。此次变故措手不及,大殿中许多也急忙跟了出去。
君慎之急急将他截住,道:“你这是做什么?”孟隐枫怒斥道:“我教训徒弟,还不用你管!”他平日里为人谦和沉着,君慎之头次见到他疾言厉色的模样,竟愣怔了片刻。孟隐枫趁机又飞出好远,君慎之随即带着一众罗浮门弟子追去,喝道:“我看你是公然包庇。”两人说罢已动起手来。
君慎之挥剑间潮生潮灭,一片惊涛骇浪。孟隐枫丝毫不惧,他腾出抓着两个弟子的手,迎头一剑,恰如破浪之舟。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其余境界稍低的弟子都远远躲开,恐受池鱼之殃。易成显断喝道:“住手!”初阳仗剑跃到两人之间,将两人攻势一一拆解,两人才停下手来。
君慎之冷笑道:“贵宗若定要包庇这两人,须将在场罗浮门弟子尽数留下才行,咱们两宗的情谊也到此为止了。”易成显叹道:“鄙宗自当给君先生一个交代。”他说罢扫了一眼孟隐枫,见他脸上五色交集,震惊愤怒,失望痛心,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灰败,便不忍再看,转过脸问云梦谷孙季常,道:“孙师叔德高望重,最熟悉掌故律法,按您看,这两人该当何罪?”孙季常苍老的声音说道:“杀人越货,勾连妖族,持身不正,当处以天火焚身之刑。”
易成显叹息一声,道:“死生大事,请孙师叔择定日期,届时请罗浮门各位道友也前来观刑。”
江离与孟宁被押往炼心阁内。临进阁时江离回头看见师父孤身站在碧蓝苍穹之下,形单影只,一身失望消沉,不禁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心想,我图一时痛快,倒置师父颜面于何处?
江离二进炼心阁,情况要比头次艰险许多。处于某些特殊的考量,孟宁并没有和他关在一起。他在阁内不辩日月,幻境中时光错乱,也不知外间具体过了多久。他受完刑,精疲力尽,不禁暗想:也不知他们把孟宁关在哪里,能不能受住这些刑罚?
江离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喘气,却听到外间隐约传来些喧哗声。他被关押在炼心阁中层,那喧哗声听不真切,他也无心去辨认。他在这悠远的嘈杂声中差点陷入睡眠,耳边的开锁声也没引起他的注意。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轻柔的呼唤他的名字,才睁开眼,道:“师娘,你怎么来啦?已经到了行刑的日子了?”
苏婉和压低声音道:“妖族打进来了,你快跟我走。”江离悚然一惊,反手扶着墙站起来,问道:“孟宁呢?”苏婉和将他拉出门外,边走边道:“咱们这就去救他。”她熟门熟路走到关押孟宁的屋子外,显然早已探好路了。她打开门,见孟宁人事不知倒在墙边,便快走几步,将他救醒了,才道:“时间不多了,你们随我走。”
孟宁问道:“师娘,怎么啦?”苏婉和轻声道:“噤声。”她便一手拉一人,小心翼翼避开寥寥几个守卫,出了炼心阁。
炼心阁外早已火光冲天,杀声喊声一片。正是流火的夏夜,扑面却是一股热浪和糊味儿。天上星子的微光被全然淹没在漫天火光之中。苏婉和带着两个弟子,避开火光和人群,专挑阴暗处走。期间遇到一队妖族,苏婉和长剑一挥,便化作蓝色的火焰,将这些妖族一忽儿吞没了。她修为极高,天火净世诀也好似信手拈来,根本无需颂诀。
到了停舟湖畔,四野已少有人迹,却仍能听到山上的喧哗声。苏婉和将两人佩剑交还了,道:“你们走吧。”
孟宁与江离都动情叫道:“师娘!”苏婉和道:“快走吧,短期内不要回来了。”江离与孟宁跪下向她磕了一个头,苏婉和道:“此时此刻,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孟宁哽咽道:“您和师父多保重。”苏婉和催促道:“走吧。”江离含泪道:“弟子不肖,让师门蒙羞……”他转身拉上孟宁,迈开大步向前走去。苏婉和心内一颤,快步追上来,道:“我再伴你们走一程。”
几人一时无语,默默前行,江离借着黑暗悄悄擦了擦眼泪。苏婉和道:“你师父那里,我会多加劝说的。”江离与孟宁都恩了一声,满怀羞愧,说不出话来。苏婉和道:
“世间礼法规矩,原本就是为庸人所定。你若心有明镜,善恶自断,又守别人定的规矩做什么?此事发乎情、止乎礼,哪用去管世人怎么说?”
江离与孟宁皆动容道:“多谢师娘教导。”几人脚步不停,越过停舟湖,苏婉和叹道:“好啦,我不能再陪你们啦。”江离与孟宁转身走了几步,苏婉和又道:
“等等。”
孟宁转过身来,已是满面泪痕,语不成句。江离问道:“师娘,怎么啦?”苏婉和将自己的储物袋塞给两人,道:“出门在外,多带些钱。”
停舟湖上无风无浪,暗蓝色的湖水绸子一般平缓地铺到彼岸,被火光映成了橘红色。江离回首最后看了一眼小还峰上熊熊的火光,转身便与孟宁钻入更深沉的夜色之中。
☆、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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