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装潢简单的客栈内,江离静静地躺在一张木架子小床上。孟隐枫推门进来,见往日那个别扭倔强的小弟子脸色惨白,眉头微蹙,心中一阵复杂。他问身旁的谢芸,道:“他怎么样了?”谢芸道:“受了些伤,但无性命之忧。”孟隐枫点了点头,又问道:“孟宁呢?”谢芸道:“在隔壁。”孟隐枫问道:“他怎么样了?”谢芸嗫嚅道:“说不准。”
孟隐枫暗自叹息了一声,打开门往隔壁去了。谢芸也跟着出去,为孟隐枫打开门,说道:“就是这里。”
也是小小的一间房,穆一楠也在屋内。他听到开门声,连忙擦了擦眼泪,垂头迎上来低声叫道:“师父。”孟隐枫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孟宁床前。孟宁已换下血衣,深深地陷在一张小床之中。孟隐枫见他面色枯槁,眼看是不行了。他心中一酸,转身便往外走。一路下了楼,往客栈外走去。
谢芸连忙追了上去,问道:“师父,您去哪儿。”孟隐枫停住脚步,说道:“回去。”谢芸道:“您不等他们醒来,再见他俩一面吗?”孟隐枫没有说话,谢芸便道:“此后一别,怕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孟隐枫终于说道:“有什么好见的?”话中三分苦涩三分无奈三分灰败,原先的满腔怒气此时倒若有若无了。他说罢迈开脚步,出了客栈。
谢芸回到房中,见江离睁开了眼睛,忙问道:“感觉怎么样?要喝点水吗?”江离点了点头,喝了一杯水,问道:“师姐,我是做了一场梦吗?”谢芸柔声道:“你先好好休息。”江离道:“刚刚师父来了?”谢芸点点头,道:“原来你那个时候就醒了呀。”江离低头道:“我不敢见他老人家。”
谢芸听罢心中一阵酸楚。江离又问道:“师娘她还好吗?”谢芸轻声道:“门中一切都好,师娘托我转告你,要你一定好好养伤,等风声过了,她再来看你。”江离楞道:“什么风声?”谢芸巴不得把他心神引开,便细细道:“罗浮门此时正四处追捕通缉你,师娘他们不好大张旗鼓地来看望你,以免引人耳目。”
江离一心二用地听着谢芸给他讲罗浮门通缉他的诸多细节,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去看看孟宁。”说他鼓起勇气,并不是说他不敢告诉谢芸,而是他不敢面对这个现实。孟宁就在他隔壁,他却宁愿永远不要推开那扇门。
他说罢挣扎着起身,往隔壁走去。谢芸不忍心地说道:“你先吃点东西吧。”江离摇头道:“不了。”他坚定地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横躺在床上的孟宁。江离端详孟宁惨白的面容,面色有一瞬间的痛苦,随即却坦然平静了。他沉静地问道:“他躺了多久了?”穆一楠道:“已有两天了。”江离轻声问道:“中间没醒过吗?”
穆一楠摇头道:“没有。”他察觉到江离神平静得不太正常,心中升起一丝疑虑。然而自从他知道江离与孟宁之间的事,江离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他就感到一阵不自在的尴尬。那丝疑虑被满身的尴尬冲击得无影无踪了。
江离搬过一张圆凳,坐在孟宁床前。他旁若无人地拉着孟宁的手,对穆一楠说道:“师兄,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我来照看。”穆一楠忙不迭道:“好好。”他说罢便出了门,顺手把门带上了。
以往从没有过这种感受,但自从得知江离和孟宁的关系,穆一楠反倒不知该如何和他俩共处一室。
屋内只剩了江离与孟宁两人。江离摩挲着孟宁冰冷的手,轻声道:“你不要怕,要是你走了,我就来陪你。”
孟宁又躺了一日,第二日黄昏时分醒了过来。惨白的脸上带了些红润,眼睛里也有了神采。谢芸与穆一楠都以为是回光返照,克制着悲伤与他讲话。倒是江离沉静而欣慰,他拉着孟宁的手,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孟宁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他,那双往日清浅如溪流的眼睛此刻却仿佛有了更深沉的色彩,叫人一眼望不到底。他轻笑道:“我觉得好多啦。”江离也笑,道:“那就好。”孟宁一双眼只是专注地看着他,问道:“你呢?伤还疼吗?”江离道:“看着你开心,我也不觉得疼。”孟宁轻轻一笑,道:“你亲我一下。”江离道:“好。”他说罢俯下身在孟宁额头上亲了一下。
谢芸与穆一楠原本满腔伤心,此时又觉得一阵尴尬。
孟宁道:“咱们出去看夕阳吧。”江离道:“好呀。”他说着要去扶孟宁起身,却见孟宁掀开被子,自己站了起来。谢芸担忧道:“要是被罗浮门的人看到了……”江离道:“我们早不怕他们了。”孟宁亦笑道:“没事。”江离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以为孟宁也是一般想法。他向孟宁看去,只见孟宁一双沉静的眼睛也望着他,便与他会心一笑,却不知孟宁所说还有另一层含义。
孟宁说完开始穿衣,也不在意谢芸与穆一楠就在身旁,很自然地就拉过江离的手,说道:“走吧。”
客栈依山而建,两人出了客栈门,在昏黄的夕照中缓缓步行,绕过前门,往后山而去。谢芸与穆一楠担心他俩出个好歹,远远地跟在身后。
爬到山顶时,太阳已经沉下去半个头。晚霞喧宾夺主,散发出比太阳更加绚丽的光彩。远处的山岗只剩下了黑色的剪影,而山间的湖泊却映照着晚霞而显得瑰丽多情。
此时正是夕阳最美丽的时刻。
两人相依偎着看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天边只剩下热烈将死的云彩。没过多久,晚霞色彩也淡了,夜色在山间弥漫开来。在淡薄的夜色中,孟宁仰头在江离唇上一吻,轻声道:“我会一直记着你。”江离以为这是最后的告别,虽然心中早有打算,还是难免酸楚。他将孟宁搂在怀中,用侧脸摩挲着孟宁头顶柔软的头发,难过地道:“我也是。”孟宁道:“咱们在这儿躺一会儿吧。”江离温声道:“好呀。”他说罢脱下外裳,薄薄地铺在草地上,与孟宁并肩躺上去。
山间夜凉,谢芸与穆一楠原本想呼唤两人早点回去,然而看到两人一处躺着,一时倒不好开口。孟宁侧过身来,将自己埋在了江离温柔坚定的怀抱中。
竟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江离醒来,见自己竟躺在客栈床上。他唤了一声“孟宁”,无人应声。他慌张地起身推开隔壁孟宁的房间,只见床上冷冷清清,被褥一丝不苟叠着放在床上,倒像是一夜没打开过。江离又推开穆一楠房门,见他正在熟睡。江离摇醒他,问道:“师兄,孟宁呢?”
穆一楠迷糊地睁开眼,打量了一圈,疑惑道:“我怎么回来了?”江离焦急地问道:“孟宁呢?”穆一楠还有几分睡意,道:“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过了一刻才反映过来,问道:“孟宁不见了?”此时江离已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穆一楠几下穿好衣服,道:“你别慌,咱们去问问大师姐。”
谢芸也在熟睡,她醒过来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阵慌乱,却马上镇定了下来,语气笃定地道:“孟宁肯定是有事,自己走了。”江离见她这儿也没有孟宁的影子,一刻也不想多呆,转身便往后山跑去。谢芸与穆一楠都跟了上去,与江离满山乱找,一无所获。谢芸拉住江离,道:“别找了,他不在这里。”江离轻声问道:“那他去了哪里?”谢芸见到他一副恍惚的模样,生怕他一个想不开,信口说道:“不管在哪里,总之在这个世上。”江离却凡事都爱朝坏处想,此刻他脑子里不断刷新着孟宁孤独地死在一个小角落里的凄惨画面。谢芸深知这个小师弟的脾气,便说道:“昨夜我们原本都在山中,后来竟不约而同一起睡着了。如果孟宁不是自己走的,谁会把我们都送回客栈里?”江离道:“他伤得那么重,怎么能把我们三个人都送回去。”
穆一楠说道:“那肯定是他伤好了。”江离惨笑道:“你们不要骗我啦,你们把他藏哪儿了?让我看一眼好吗?”穆一楠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真没骗你。”谢芸道:“昨天倒没发现,你现在回想一样孟宁昨日的行为,哪里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江离仔细回想,满心绝望当中又生出一丝希翼来。谢芸见他神色松动,便继续道:“咱们先回去吧,你要是有个好歹,孟宁估计也不愿活了。”
谢芸将江离带回客栈之中,与穆一楠一刻不停地看着他,只怕他真一时想不开。过了几日,江离也没什么动静,两人才放下心来。这日清晨,谢芸久久不见江离出房门,便叫穆一楠去叫他。穆一楠在门外敲了几下,无人答应。推开门只见室内空空如也,江离早已离开了。
☆、赏金猎人
江离凌晨从那小客栈出来,一下觉得天地苍茫,不知该往何处去。此时月亮早已就寝,鸟儿发出梦寐似的闷闷的叫声。四野没有人烟,客栈孤零零地倚在山脚下,想来是供游山的游人或路过的旅人临时落脚的。
江离漫无目的地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见到一个村子。村里人起得早,此时正是夏收时节,都想趁太阳还没出来前多做些活,正午时分便好歇晌。江离见一个老人家在村口吸旱烟,便上前问道:“老人家,请问这是哪里?”那老人家见他衣饰精细华贵,以为他是来游山的雅客,笑呵呵道:“你是从哟哟山来吧。”江离一愣,道:“哟哟山是哪里?”那老人家“噢”了一声,笑道:“不怪你不知道,那山上鹿多,鹿一发情啊就满山哟哟叫,原本咱们都叫它哟哟山。后来来看鹿的人多了,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又给它改了个名字,叫什么忘……”这老人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山的新名儿。恰逢一个年轻人路过,接口道:“忘归山。”那老人喜道:“对,对,就是忘归山。”
这忘归山江离倒隐约听人提起过,这山位于上清宗西南边,飞行也要两三日。当时他只顾闷头乱追,竟不知自己飞到了这里。江离问道:“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庐阳城?”那老人家乐道:“对对。咱们这里是鹿鸣村,你从这往西北方向走,再两个时辰,就到了。”
江离辞过那老人家,徒步往庐阳城走去。进城时天已大亮了,太阳升得比城门口还高。城中偶能看见罗浮门的弟子,看来他们一路追击,竟追到这里来了。江离原本无事,此时却走到书铺中买了纸笔,写了一封小信。他写好信便悄悄尾随一名罗浮门弟子,寻到了他们的落脚处。随即雇了一个小乞丐,让他把那封信送给君慎之。
君慎之在日暮时分才回来。他见那信封上并无落款,冷笑一声,心中已经了然,却仍将信纸打开,只见纸上只写了四个字:
后会有期。
君慎之将信纸团作一团,随意扔了,问道:“信是何时送来的?”一个罗浮门弟子答道:“今日上午才收到。”君慎之遗憾地说道:“人多半不在城内了,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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