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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伟明明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你见过哪个学生放着自己的小别墅不住，反而天天跟到老师家中，洗衣做饭、刨地养花儿的？简直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偏偏整个汉东官场没有人提出怀疑，仿佛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这些年大家估计也都习惯了。只有他这个外来者，猛一下子不习惯，倒是看出了真相来。

沙瑞金将照片收好。现在是抓捕赵瑞龙的紧急关头，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放。只是再看见祁同伟跟在高育良身边忙前忙后，他心里总有几分不自在。

等赵瑞龙落网之后，沙瑞金和高育良开始了谈话。

谈话内容其他人不得而知，祁同伟也不知道。高育良不说，祁同伟也就不多问。这是他们两个的默契，也是他们两个的互相信任。

其实高育良本想着沙瑞金是以此劝退他。毕竟他是“汉大帮”的旗帜，树大招风，又和李达康不对付，沙瑞金不可能再留着他。可没想到沙瑞金会把照片交给他处理，还让他留下来。

沙瑞金让他留下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汉东刚刚经历一场大地震，平稳就变的非常重要。李达康在他面前一向乖顺，但他的那句‘法无禁止即自由’也让沙瑞金印象深刻。他想让高育良的平稳和李达康的激进互补，也想让李达康的锐气和高育良的保守互补。再者祁同伟是个好苗子。他年富力强，在公安上也威望深厚。赵瑞龙案件中，祁同伟的表现也让沙瑞金很有好感。但是他不擅长政治，他希望高育良能好好教导他，争取能让他走的更远。

高育良同意了。两世为人，对于李达康他可以不在乎。但他心里，还是希望祁同伟可以走的更高更远。

他知道他已经护不了他多长时间了，只是做一点是一点，他总是希望他能顺遂平安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沙瑞金没多久就后悔了。

无他，祁同伟简直太胆大包天，竟然直接搬到了高育良家中去住了！

亏得他家和高育良家里还隔着一段路，拐过弯儿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不然非得让祁同伟那一口闪闪发光的大白牙闪瞎眼不可！

天知道他乐呵个什么劲儿？以前就天天长在高育良家中，现在只不过在他这里过了明路而已，值得乐成这样吗？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沙瑞金心里暗暗唾弃。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祁同伟真的是对高育良太上心了。高育良是个老狐狸，他脸上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不动声色的样子，对谁都一样。祁同伟不，他高兴就是高兴，难过就是难过。他看着高育良的时候，永远都是崇拜孺慕的，有时候能看见高育良在院子里教训他，他就耷拉着眉毛，脸上可怜兮兮的，像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沙瑞金有时候都不看不过去，他这个外人都觉得两人感情太不对等。但两人明显已经习惯，沙瑞金也懒得去管他们。

直到有一天，祁同伟失联了。

接连的暴雨让汉东省变成了一片汪洋。岩台市多山，暴雨一来，交通阻断，里面的群众被困住，省委们召开紧急救援。祁同伟这个常委副省长、公安厅长当仁不让的冲在了一线。以祁同伟如今的地位，他本不用如此。但岩台市是他的光荣之地，他对岩台的感情非常深厚。因此，高育良没有劝阻他，只是叮嘱他要小心。

没想到，祁同伟率队救人的时候，泥石流发生了。

高育良接到通知的时候直接软在了椅子上。一旁的沙瑞金赶紧叫了医生来，一边安抚他。高育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心知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只能勉强提着精神，在指挥大厅里等消息。

他的失态太明显，其他人也觉出不对来。李达康狐疑的看了一眼高育良，决定还是为他这个老对头解解围。

“育良，我知道你把同伟当做儿子看。放心吧，会没事的。”他这话透着亲密，又带着点儿安抚。高育良谢过他，其他人也都去了怀疑。

是啊，他们师生本就亲如父子，失态也是在所难免的。

联系到祁同伟，已经是五天之后了。他不仅将救援队全数带回，还救了几十个老百姓。

高育良的心回到了肚子里。又有些生气——都已经是自顾不暇的时候了，怎么还能去救人呢？他虽没说出口，但这句话已经在心里翻腾十几遍了。

祁同伟还在医院输液。他毕竟不比年轻人，淋了几天大雨，又缺吃少喝的，等到道路通畅，就昏了过去。高育良在医院守着他，祁同伟已经不年轻了。他的鬓角有了点点灰色，额头上的皱纹掩也掩不住。他像是累极了，连呼吸都清浅得很。高育良忽然心中发慌：要是这次没有救出同伟，他该怎么办？因为他是年长者，他会先走一步。这个认知根深蒂固，他从未想到过天灾人祸这四个字。

高育良颤抖了。他极力忍住，心跳却不自觉加快。他觉得有些头晕，呼吸也急促起来。

头晕目眩之中，他只听到有人轻轻地叫了他一声，“老师……”

高育良只觉这声呼唤救了他。

他定下心神，病床上的人正虚弱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微笑来，“真好，老师，我还能看见您……”

高育良心中滚烫，嘴上却斥责一句，“说的什么话？！”

祁同伟笑笑，拿起他还激动的微微颤抖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老师，我真的很幸运。没有再错过您。”

高育良呼吸一滞，“你都知道了？”

祁同伟点点头，“我早就知道了。我那么了解您，怎么能不知道呢？”他的老师，任何细微的变化，任何细微的感情波动都瞒不了他。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高育良哽咽了。他内心一直存在的愧疚再也压制不住。“同伟，对不起……”

祁同伟摇摇头，“老师，您不用说对不起。那是我应得的。我总是说要保护您，可我总是拖累您……去孤鹰岭之前，我就打定主意，绝不拖累您了。没想到，还是……”他脸上浮现出难过的神色来。

“不要说了，同伟。是老师的错，是老师没有教好你，也是老师把你带到歪路上去的。”

高育良再也忍不住。上辈子他和高小凤搅和到一起的时候，祁同伟还是个正直的检察官。他让祁同伟替他安排高小凤，那之后，祁同伟就渐渐变了，后来还和高小琴在一起了。他暗恨自己的学生为了往上爬什么都不顾了，暗恨自己的学生不肯给他时间。慢慢地，一切都变了。他们也再也回不去了。

祁同伟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老师，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我爱您，您也爱我。对吗？”

高育良握着他的手，狠狠地握着。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