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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如死寂,秦予晴把桌掀了。

碎盘子,残菜汁,满地都是,也不管那些人此刻是以怎样的眼神看着她们了,她一把拉过呆住的安乐,就往门外走去。她在前面紧紧拉着她的手快步走着,只想着尽快离那些讨厌的东西越远越好。

安乐这二愣子,活哑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藏在心里,家里被逼债的事也好,这回被她偶然知道的心里疤痕也好,到底还有多少啊,真是的。她把安乐一直拉到河边的木拱廊桥下,放了那只牵着的早已冷凉的手,转过身,沉沉地喘着气。

远处只有公路的昏黄灯光,这附近早已没有人了,潺潺的溪水声在夜里□□。

“那些就是你以前的同学啊?”她垂着脑袋,长长的发遮盖了脸,“难怪白天我说想去你学校看看,你不肯去。”

她单手将垂下来的头发往后猛地一甩,“安乐你记着!从今往后,谁也不许欺负你!!要是有,你马德一定跟我说啊!!”

那人在黑暗里,看着她双眼如炬,也许实在是忍不住了,安乐往前踏了一步,踏入她的光明里,抱着她,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安乐从没有一次哭成这样,在秦予晴的印象里,安乐是春天里让万物复苏的风,春风怎么会哭呢,它应该一直微笑着播种给予无穷生机,而此时的她,好像是严冬里无处可归的孤寂寒风,冷清清地穿过街巷,撞击在岩壁上,呜啦呜啦地抽泣。

“怎……怎么了??哭什么啊都几岁了??”秦予晴像哄小孩似的,安抚着正不停啼哭的大婴孩,寂静悠然的小镇河道,此刻只属于她们。

安乐抱着她,埋头在她的怀里,她早就要疯了,真是要疯掉了啊,她的身体如火,烫得她快要烧着,她的呢喃似刀子,一把一把戳在她心上。

为什么啊,她不停质问自己,为什么啊。

年初一那天,赵先生给了她份文件,那么多天,无数的辛劳总算有了成果。

集资案的资金链头已经揪出来了,铁证,是盛昌国贸的执行董事,秦昌海,不偏不巧,是秦予晴她爸。

有些事就是这么搞笑,搞笑得安乐第一时间知道时,对着文件笑得整个人跟个疯子一样,她把赵先生给的文件撕了个粉碎,赵先生想劝她,又止住了嘴,那时她已几近失控,现在秦予晴又跟她说,谁也不许欺负她,她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爸,又到底是为什么,你不顾一切地真诚待我,而我,为什么又在重新打印出来的文件后,一撇一捺地,签下了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每天晚上八点准时更新喔,提前收藏就可以啦,另外,拙文还需大家多说说感想,小透明会加油的,么么哒。(づ ̄ 3 ̄)づ

☆、暴雪夹冰雹

可是,生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罩子遮不住,痕迹抹不了,再长的街总有尽头,再久的白昼也会入夜。

所以,永远别想藏住什么。

七年后,秦予晴坐在安乐的车后座,静静地靠在车窗沿边。

她什么话也不想说,车子还在行驶着,她看着看窗外头被黑暗笼罩的橡树逃难似的一株株往后退去,恍惚间有一丝念头觉得,就这样一直行驶下去也挺好。

车里在放田馥甄的《爱着爱着就永远》,这么多年了,安乐还是那小矮子的歌迷。但也就如歌里唱的,有些人爱着爱着就变了,而誓言爱着爱着会忘记。

她没心思考虑安乐有没有变,反正她是变了的,也早将那些海誓山盟扔下悬崖。安乐曾给了她太多的美好,也在七年前给了她一段毕生难忘的煎熬,每当她现在回忆起那些日子时,那种当着她的面,将美好硬生生撕裂成渣的惊悚,已经深深轧进了她的骨髓,关键是,她无法反抗。

七年前的一天,一切灰蒙蒙得可怕,一伙制服装扮横眉冷面的人冲到她家里,撬开大门,四处翻找,带走了还在书房工作的父亲,她那年轻的后妈一路哭着跪到了街口,正好撞见刚从外地拖着行李箱回来的她,她先是好笑似的看着那女人满脸涕水对她一股脑儿哭诉着什么,之后猛地一把甩开那泪人,丢下行李箱,匆匆奔至她家门口,已经晚了,大门被两条白带子交叉贴着,她想冲进去,被一旁的管家死死拉住,她指着剩下一些制服大汉的鼻头,劈头盖脸地骂,那些人看傻子一样地斜眼瞧她,她哪忍得了,要不是管家叔叔牢牢拽着她,那天的她定跟那些人拼了命。

她家出了事情,她第一个当然就想到了安乐,她生怕现在的自己会给她麻烦,安乐家里本就一团乱了,她不能给她火上浇油啊,之后的几天,她也不敢去小出租屋,不敢给她打电话,她总算理解了两年前安乐举家逃债那时的无奈,不过相比那时的安乐,她现在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安乐那时跟她提分手,而现在呢,她也要重蹈覆辙吗?她做不到的,既然她爸被抓走了,她就只剩下安乐了。

想起当时自己的这种想法,秦予晴倚靠在车窗边上,觉得真是搞笑得很。

太滑稽了,她的生活。

她抠着扶手处的皮革,上乘的料子,早就被她抠出了痕迹,坑坑洼洼的,就像她这些年走过的泥土路,每脚下去都溅上来泥水,一路走下来,裤管子上已尽是洗不去的泥印子。

她困了,困极了,索性整个身子都躺了下来。

车子还在行驶着。

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她闻见一股沁心脾的味道,怎么形容呢,芳气四溢夹杂着梨花清香,她猛地惊醒,开车的人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旁,车子已停下了。

她躺在后座上,一动也不动,或许那人察觉到了,递过来一串什么东西,“饿了吗,已经后半夜了。”她没理她,继续躺不动。

安乐自己吃了起来,香味在车内的幽闭空间里充溢得满满,熏得她模糊了神智。

可能是连日过于劳累,也可能是那股淡淡的梨花香过于浓烈,她想起迄今为止所度过的最阴暗的那个日子。

她爸案子的开庭日。

她记得那时正伫立在走道一处角落里,揣着手机,忐忑不安,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和安乐联系过了,正月都已经过了,元宵那天只是发了个短信送声祝福,对方也简单寒暄,她也不敢和她多说,生怕说着说着自己就憋不住,将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脑儿全抖出来说给她听,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安乐连自己家的事也顾不了,而她爸这那么大一桩案子,又能实际安慰她什么呢。

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要入座了,她怕得很,这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情绪。从小到大,她秦予晴天不怕地不怕,山塌了也有她爸为她挡着,她只管埋头往前狂奔就是,她觉得她爸什么都能扛,直到后来有了安乐,她更啥也不怕了,她只要安乐好、她爸好,那她秦予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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