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龙一的声音很仓惶,一溜烟地跑回去,我还要拉,张德抓住了我的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日本话大丈夫,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说笑,我却笑不出来。
“张德——”我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回去睡吧,小笨蛋。”声音温柔得让我想哭。
人老了喜欢回忆,想起当年的龙一和张德,以前模糊的一幕幕就跳出来,脱胎换骨地清晰:张德骨折的时候龙一背着他去武馆,又把他背回来;龙一总是很倔强地和老和尚吵架,末了总是张德偷偷送饭过去给罚站的龙一;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张德温柔如水的声音,还有第二天龙一歉意的眼神;两个人一起跪在老和尚的面前,老和尚枯瘦的手拿着棍子死命地一棍子一棍子打下去,触到的地方血肉模糊;秋风里老和尚孤独的声音屹立在贫瘠的山头,仿佛干死的枯木,凄凉得让人绝望;龙一被父母领下山时张德坐在练功房里发着呆,好像蜡像一般,龙一用嘶哑的声音喊:“张德——等我——”声音一遍一遍回荡在枯黄的山头上。
龙一走后老和尚像是又突然老了几岁,原本的枯树现在连芯子也蛀空了,只剩下干裂的树皮,再也不曾出现在武馆里。张德勉强支撑着武馆,却总是莫名地发呆。
“秀人,我给你父亲打了电话,明天武馆要关门。”张德对我说。
我抬头望了望张德,问了个很古怪的问题:“张德,你几岁?”
“我十六,你呢?”
他居然只有十六,他过于早熟的眼神总是将我骗过。
“我比你小五岁,”我说,拍着他的肩膀:“我们还年轻呢,未来的路还很长。”
“人小鬼大,讲话像大人似的!”他刮着我的鼻子,忽然让我鼻子酸酸的。
“是男孩子就不要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对不对?”
我点头。我们前言不答后语地说着安慰的话,直到分别。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哭过,直到多年以后。
一张CD
一张CD放在架子上,黑色的底色上一个模糊的背着吉他的身影,看不清。光可鉴人的盘面映着我凹进去的眼睛,瞪大了,一边一只,黑洞洞地扑闪着,像鬼眼。
“SOAP——肥皂?”好奇怪的名字,我想。连歌词纸都没有,薄薄的黑纸片印着曲名:“GRACE”,“PRIVATE RELIGION”,“罪之眺”……乱七八糟的曲名。
“小弟弟你也喜欢听摇滚吗?”守店的男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很漂亮的长发,染成红色,浅紫色的衬衣——很像女孩子,比我还像。
“买吧,这是全日本最好的吉他手ken的SOLO,很特别,你一定会喜欢!”他热情地推荐着。连我喜不喜欢摇滚都不知道,就自顾自推荐,真是古怪的人。
“你多大?”我反问。
“69年的,和WoodStock同一年,”他很得意的:“你呢?”
“我也69,”我朝他扬扬CD,“这张CD我买了。”
其实那时候,我连什么是摇滚都不知道。
后来知道的是:喜欢摇滚的人心口都有道疤,ken作SOLO是因为他的乐队快玩完了,还有——守店小弟的名字叫小川哲也,比我还小8个多月,天秤座。
一张CD当然不能告诉我这些,是小川哲也自己告诉我的。
这是一张注定要压箱底的CD。
爸爸的茶室
有个欧美作家说爸爸就像是冰箱里的灯,开了门才看见,进了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爸爸就差不多是这样的,早出晚归很少见到人影,一回家就躺下等着吃饭,只有妈妈在屋里忙这忙那,那时候觉得爸爸就像屋里的摆设一般,放在那里除了好看就没什么用处。
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爸爸在和歌山的山脚开着酒吧,是可以挣钱养家的,模模糊糊地对“挣钱”有了一些概念,认为应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抵得上一屋子的家务活。
武馆回来以后,除了上学,剩下的日子我都泡在老爸的酒吧里。
那时候酒吧还没改成茶室,是三教九流经常出没的地方,小时候爸爸不怎么喜欢我去,但从少林回来大约觉得我算个小大人了,也就很少管我。一个人的日子很寂寞,我原是习惯了寂寞的人,可是从武馆回来,总觉得身边少了个人,心直发慌,酒吧鼎沸的人声震得我头皮发麻,才觉得好受一些,好在那里都是大人,不会特意为难小孩子,不像在学校里,不说话也会招人嫉恨。我就坐在酒吧的一角看老爸调酒,冷不丁收到老爸特色鸡尾酒一杯:“喝吧,尝尝我的手艺。”
后来在学校和人吹牛说我喝的第一杯酒是老爸调的,很得意。
老爸年轻的时候据说很帅,留着长头发很有叛逆青年的样子,和老妈结婚以后还是一身的孩子气,时不时会在店里和人争到面红耳赤,喜欢的球队赢了就请全场的人啤酒,哲也说这样开酒吧可以赚钱简直是奇迹。
在酒吧里呆久了,也听不少话。像老爸老妈当年惊天地泣鬼神的私奔,被演绎得神乎其神,不知听了几遍,每回听人提起老爸总是一脸的得意,让我很不以为然。张德讲私奔那都是爱得寻死觅活轰轰烈烈的,那像老爸老妈那么平淡如水,没什么情调地油盐酱醋外加时不时地吵架,简直是婚姻坟墓的典型,后来听着肯的CD对着白墙发呆的时候,才明白其实有个人可以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是一种幸福。
十五年以后回到家乡,第一个去的竟然便是那小酒吧——门庭改换,做了间茶室,老爸泰然地陪着一群老头老太在里面喝茶聊天,把我下巴惊掉。我进去欧巴桑们抬头问候:“秀人回来啦——”好像我还是当年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忽然眼泪落下来。
“回去吧,秀人,你妈妈怪想你的。”老爸拿着茶杯说,转眼英俊的脸上已满脸皱纹。看我迟疑笑着补充:“柴米油盐酱醋茶,茶是平凡中的一点浪漫,一点足矣。”
老爸是我的偶像。
打架
向前数,从左到右一共三个人,背后是两个,逃跑根本不可能,我只能放下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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