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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竹修被她点破心事,惊诧间抬起头来,正对上她一双含雾秋水,一对颊边红云,不由得再次楞住。秀西见他仍不说话,只把贝齿咬了樱唇,低眉顺眼低声叹道:“原来应少侠并无关心,倒是我多心了。我却觉得应少侠见之可亲,虽初次相见,却如故知归来一般呢。”这般说着,不由复叹,徐徐转身欲去。应竹修听她这一番话,早已心神摇曳不知何方了,见她要走,脑中尚未回神,双手却先牵住了她的衣角。许西被他拽住,牵绊间翩然回眸。这一收一放一回眸,直把应竹修看得柔肠百回,心都要化了。他心中擂鼓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小生惭愧。小生痴迷姑娘美貌,故而一路相顾回视。请姑娘责罪。”许西见他说话间大汗淋漓,头都垂到地下去了,好端端一个英俊儿郎,倒羞得跟大姑娘上轿一般,禁不住取笑他道:“想来应少侠是没有见过太多姑娘的。应少侠秉性诚良,世间罕有,真真叫人钦佩。眼下过此岔路,便当分别,此生难再相会。祝愿应少侠今后大有作为,早日觅得美貌佳人相伴。”应竹修受这一番言语挑拨,终而忍不住脱口道:“若得姑娘相伴,应某今生当死而无憾。”他忽然许下誓言,神情笃定,全不同于往日呆楞,本就俊秀的外形随情而展,一番修竹风姿渐显出来。昆仑众姐妹不禁心往神驰,皆露出艳羡神色,秀南闻听此言,只将手掌抚着树干,抚出五个洞来,秀西却是无甚风波,不经意间一掠他身上宝剑,淡淡笑道:“口说无凭。”应竹修欣然大喜,毫不迟疑地将长剑取下双手捧上:“以剑为誓。姑娘且拿了这此剑去,下月十五,我言明了师父自当赴昆仑求亲。”许西接过长剑,执其双手淡淡笑道:“静待君来,切莫相忘。”

面馆中,晴川与汉阳吃了面喝过茶,歇完脚正并肩迈步出门。晴川笑道:“汉阳师兄,你说那个傻小子会不会真的把剑给那姑娘。”汉阳揽过他的肩:“你自己看。”

喜笑颜开的应竹修此刻正从二人身前穿过,身上已不见了那柄长剑。应竹修立于桥头,目送那团紫烟消淡于青山之间,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

要不要告诉那小子真相?二人四目相对,随即一笑。情之一事,不清不楚的,还是少管为妙。

未倾,晴川挣脱汉阳手臂,堵在他的身前:“汉阳师兄,你我再打过!”

汉阳望了望头顶艳阳,再次揽了他的肩低声道:“此地人多混杂,万不可露出功夫底细,你我现是崆峒‘叛徒’,凡事小心为上。”

☆、弥子玉

似玉捏成之人,女子常见,男子却世间罕有。先前汉阳看见的那一个人正是弥子玉。

却说弥子玉自那日离开乾家,身上分文未有内力尽失元气大伤,饿了半日又淋了雨,故而染了伤寒,在林中大树下硬捱了几日,整日捡些野果充饥。他毕竟一十八岁未到,从前在乾家时,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绣锦绸缎,平日里样样都有人侍候,自小就过惯了不问油盐的富贵生活,如今这般又冷又饿,身体上的痛楚折磨常常令他泪流满面。之前学过的琴棋书画,品茶赏花,如今都如裘袄过夏派不上用场。入秋的夜将天地凉得透彻,林子里隐隐约约的兽嘶鸟鸣让人胆战心惊,夜里弥子玉总是难以安眠,有时受不住了便抱住自己大哭一场。然而,就算哭哑了喉咙,也还是没有人来理你。哭过了,睡着了,醒来后还是一样的孤苦无依,无法更改任何事情。并非未曾动过回乾家去的心思,但一来不愿意如此落魄的回去,二来也根本不记得回去的路。未出乾家时那些个策马江湖红尘逍遥、英雄年少侠义天涯的心思,皆被俗世中尘垢腥雨层层打去,腐蚀成满目疮痍的伤痛。饥寒交迫的窘困教人连打坐的力气都聚不起来。似乎又换了一世般,存活于世上。不变的只有那天上明月,不动声色地悬在天心,静静凝视着地上的每一个人。

弥子玉先前只往人少的地方走,吃了几日苦头,开始往人堆里扎。有人的地方就有温暖,就有热乎乎的肉包子,就有香喷喷的白米饭。这一日终于嗅着人气儿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他多日不曾吃丁点东西,许久没有沐浴净面,衣衫也都破烂污臭,原本一副绝色皮囊此时看不出半分颜色,路上行人皆遮掩了口鼻侧目绕行。

他在一家包子铺前住了脚,眼巴巴看着直冒热气的笼屉,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包子的香味,他眯着眼睛在心中感叹道,这是一笼热腾腾的大葱猪肉馅包子!“去去去!”包子铺的伙计看见一个脏鬼站在跟前搅了生意,赶紧出来赶人。

那伙计大概是心情不好,一腔怒气都撒在了弥子玉身上,几脚把弥子玉踹了出去。弥子玉倒退几步正踩在一个人的脚上站立不稳坐倒在地,被踩的这个人年纪青青身材高大模样周正,正是王老虎的家仆与王老虎夫人杨梅私通的嵇生。那一日他与杨梅调情被王老虎撞见,惊慌之下夺路而逃,一直逃到了这里。他终日厮混在花柳街上,在妓院里结识了财大好色的陆满金,二人都是酒色之徒,嵇生见他财大便努力地与他攀上关系,现在正住在陆府上,专门为他寻觅美色。陆满金见惯了美人又好男色,这差使并不怎么好当。嵇生被踩了一脚正在气头上,也将地下之人狠狠踹了几脚。弥子玉吃痛猛得扬起脸来,他心中委屈两行热泪在乌黑的面上冲出两道泪沟,泪沟下的肌肤白皙莹润,在日头里晶莹剔透如玉一般!他双目盈泪一番可怜神态楚楚动人,犹如梨花带雨一般。这竟是个绝色美人!嵇生仔细将他打量了一遍心中主意已定,赶紧将他扶起来,故作真挚道:“小兄弟,你可曾伤到哪里?这店铺伙计也忒狗眼看人低,我替你教训他!”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曾踹了他几脚,一边说着一边冲到包子铺前叫出店老板将那伙计训斥一番,又买了几个包子回来递给弥子玉。

弥子玉将包子拿在手里二话不说便是一顿狼吞虎咽,他吃得太快险些卡住。嵇生忙用手去拍他的后背。弥子玉吃了几个包子,对他行礼道:“多谢大哥一饭之恩,子玉感激不尽,来日定会报答!”嵇生听他自称“子玉”,很快担忧道:“你可是乾大侠的徒弟弥子玉?”弥子玉话中哽咽道:“我与他早已不再是师徒。”嵇生心想,这弥子玉定是与乾坤闹僵了,但凡乾坤对他还有一点情分,也不会教他流落至此。他循循善诱,先是问他可曾有亲人投靠,又问他身上可有银两,在得知他内力全失后终于放下心来,借可以帮他找到活计为由将他骗到了陆府。

一到陆府,嵇生便张罗着为弥子玉沐浴更衣,弥子玉心思单纯只当遇到了好人,一口一个大哥叫得感激不已。待弥子玉洗净尘土穿上绸缎踏出门来时,嵇生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双目瞪得都快跳脱了眼眶,大张着嘴巴贪婪地看着,口中竟真得滴下唾液来。弥子玉面上略有窘态,低低换了他一声。嵇生这才收敛了形容,惭愧道:“弥兄弟恕罪,大哥从未见过如此绝色之人,所以一时失了态。”弥子玉不以为意,仍旧向他笑了一笑。嵇生被他这一笑馋得动了心思,很快想入非非起来。与陆满金不同,他并不好男色,可是如今见了弥子玉,倒动了试试男色的念头,他甚至想将他藏匿起来独自享用。

弥子玉不知他的心思,见他面上红云一片,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真有些烫手,他纯真道:“嵇大哥,你好似发烧了。”嵇生被他一摸,馋虫都涌上脑来,他看着他衣间□□的如玉一般光滑细腻的肌肤,看着他纯真清透的双眸,看着他精致柔美的五官,忍不住伸手双手将他抱在了怀里。弥子玉犹自单纯道:“嵇大哥,你可是生病了?”嵇生见他并不反抗,一双手开始不安分地乱摸起来,他口中干涩道:“弥兄弟,我……我是生了病,你……你能帮我治一治吗?我这里……这里难受得很……”弥子玉听他话中略带喘息,正猜测他得了什么病,却冷不丁被他捉住了手往他腹下带,他手上摸着一物,惊惧之下挣脱开来。弥子玉涨红着脸大声道:“嵇大哥,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嵇生见他满面通红,更显得模样可人,忍不住又去抱他。

弥子玉是内力全失可并非武功皆废,他此时吃饱了饭恢复了些气力,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嵇生绰绰有余。嵇生很快被他撂在地下动弹不得,他见弥子玉就要逃出门去,心中焦急哇哇大叫起来:“弥兄弟我知错了!我的头好像摔破了,你快救救我吧我不想死!你可不要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啊!”弥子玉方才确实下了重手,他听见忘恩负义四字又折回来,虽然嵇生是个无耻之徒,但他的一饭之恩他着实感激,若是自己真的失手打死了他岂不真成了忘恩负义?弥子玉不谙世事,忘记自己没了内力断然不会一下就将一个人的头打破,他怀了善良的心思折回来,却正中了嵇生的计。嵇生见他越走越近,握紧了身后的方凳。弥子玉才蹲下身来,脑后便挨了他一记。嵇生一招得逞,迅速骑在他身上,叠声向窗外喊人。

也合该弥子玉倒霉,窗外两个人听见喊声进得门来的正是功夫不弱的卫东卫西两兄弟,他们二人帮嵇生拿住了弥子玉,点了他的穴用绳子将他绑了个严实。卫东道:“嵇兄好手段,今回找来的竟是绝色!”卫西道:“果真是绝色,百花园里那些全不如他。”嵇生此时也不再装模作样,摸了摸弥子玉的脸蛋笑道:“得了得了!百花园里就属你们嘴甜!等你们主人回来,我得了赏赐,咱们二一添作五。”

弥子玉单纯善良但并不是个笨蛋,他此时听了他们的话,虽不知道百花园到底是什么,但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陆满金家产颇厚,在朝中亦有些势力,他仗着财势在陆府里修了一座园子,叫做百花园。百花园里没有牡丹芍药却有十几个容貌如花的俊美少年。他们或是自愿或是受人胁迫进到陆府里来,专门伺候好男色的陆满金。百花园里守卫重重,这些少年们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般没有自由。当然,也有两个特殊的,就是本事大模样好又忠心耿耿的卫西卫东两兄弟。他们两个是为了钱财自愿投奔来的,功夫不错得很,很对陆满金的胃口,所以出门时常扮作随从跟在主人身边。

卫东卫西自小吃惯了苦,跟了陆满金后又享惯了福,学得像主子一样也贪财好色欺凌弱小,陆满金不在时,百花园就成了他们的后宫。陆满金的亲妹子陆满玉前几日出嫁,与水上船霸结为亲家,谁知新婚那夜她竟服毒自尽,那新郎官穆慎也抹脖子死了,穆慎的爹穆万对此勃然大怒,一口咬定是陆满玉害死了他宠爱的独子,拉着陆满金不依不饶讨公道。陆满金与穆万生意上的往来颇多,一时也不愿撕破了脸。他死了妹妹没了生意伙伴愁苦得很,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这件事,所以抽不出身管府内的事。他走得急没带上卫东卫西,这两兄弟闲在家里正愁没处消遣,谁想嵇生竟带回来这么大一个乐子。此刻他们三个色鬼点了弥子玉的穴道,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风云变

秋末冬始天地肃穆,风起云涌瞬息万变,一如江湖。

涂清澈的伤势在决明子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好了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面上不再是病怏怏的蜡黄而是自然的白皙透着淡淡的红晕。此刻他面上红云一片,站在明月阁前张开双手,拦住了想要进去的决明子,他紧张道:“不怕死你就进去!这里面有七七四十九道机关!”里面是不是有机关决明子并不知道,但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却不像是在担心自己被机关害死,反倒像是在保护这一座书阁。决明子笑了一笑,装作无意的样子转身走开,机会多的是,并不急于这一时。

偌大一座府宅,仅有这一处进不得,决明子实在是好奇的很。此时天黑得透了,涂清澈喝了安神助眠的草药也睡得正沉,决明子踏着月色又一次来到了明月阁前。这座书阁建造得颇为隐蔽但石阶干净显然是有人常常打扫,决明子拾级而上,伸手推开了书阁的门。

门内是一排排的书架,藏书之多可比皇家书阁,决明子一愣,这书阁内的陈设竟与皇宫中天禄阁一模一样。他慢慢走着细细看着,发现这书阁中仅有一处是与天禄阁不同的,他在那空档处发现一个精巧的陈设,那是一块雕工精美的石刻。石刻上刻着的,是自己年少闻名天下的那篇《青天赋》,赋文中一笔一划都如自己亲自书写般,与自己的笔记有九分相像。那石块的中心有一段空白,该是漏了“明月如霜”四字,他仔细看了看石刻,见石刻后方有一凹槽,凹槽中有一只刻刀形状的石笔,他取出石笔,在那空白处落下笔来,那空余处就像是能活动一般,随着石笔刻下的形状现出“明月如霜”四字。轰轰隆隆的声音从地下传上来,决明子退后两步,见地下砖块活动,竟钻出来一排书架!

这机关做得太骇人,把决明子惊出一身冷汗。幸亏自己就是写这青天赋的人,幸亏自己没有忘记自己的笔迹,难以想象方才若是自己写错了或是稍有差池又会触发什么样的机关!决明子定了定神,又去看那书架上的东西。那书架上有字有画,有的画在扇面上,有的写在绸缎上,有的书在竹简上,有的描在树叶上,各种器物千姿百态,笔墨间纵情恣意跨越许多年年岁岁,无一不是自己亲手写就。玄方“死”后,自己很少再用左手写字,本以为偶尔书写并不会被人发觉,就算发现也可算作他人模仿,没想到竟有人这样熟悉自己的笔迹,还这样颇费心机地收藏起来。这些年自己四处辗转,足迹遍布国土每一寸土地,能集齐这满书架的书画实在难得。更难得的是,每幅字画上都附着另外一张纸,那纸上写着字字用心的批注。这些批注或为赞许或为感叹或为异议,也有和诗和画,批注上的字清淡优雅,与自己的笔迹相得益彰相互辉映,就像是两个好友般一问一答推心置腹。这些肺腑之言他实在不该看,他并不愿意与这个少年有太多的纠葛,他怕自己此时心软来日便过不去擒龙道那道坎,然而他实在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看。他五味陈杂,盘膝坐于地上,一张张一幅幅一字字一笔一画认认真真看进了心里。

书架的最深处藏有一卷素色无名的书,正是自己年幼时藏在天禄阁的那一本。那书下也压着一张纸,纸上墨字沐浴在月光中分外灵动,写得是“君如明月,心向往之。”他想起那晚他对着他诉衷肠说的那番话,又想到以后种种,想起他曾对皇帝许下的那个誓约,心中起伏不已,提笔研磨,在那纸上写下一行字:浮生所欠,尘世无由。

寒冷的冬在决明子与涂清澈围炉对饮中匆匆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江湖已不再是先前所熟知的江湖,近来种种风波皆令两人相对唏嘘。

崆峒内乱又遭邪教掠杀,幸得端木闻玖出手相助化解争端;巫蛊教几易其主最后由慕容霜掌权吞并五毒教等一众邪教成为武林中最大反派势力;乾坤家中百谷王阁被盗,阁中所藏各大门派武功绝学尽皆丢失,乾坤武功荒废精神萎靡卧病家中;昆仑与峨眉宿仇新怨一触即发幸得端木闻玖从中化解矛盾;陆满金与穆慎彻底决断,陆满金家财散尽被人血屠满门,仆从牲畜无一幸免;各大门派武功秘籍接连被盗,又神秘出现在双仪城;有一支新兴门派迅速崛起名作西风,掌门人其丑无比手段凶狠残暴……

涂清澈蹙眉道:“近来发生的这些事都将慕容霜与端木兄推到风口浪尖,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像是有些什么人在幕后操控,端木兄的武功为何精进神速,慕容霜又怎会与邪教毒虫搅和在一起?”

决明子自然知晓这都是唐燮他们捣的鬼,他轻描淡写道:“以霜儿的性子,确实不会当什么邪教教主。”

“我前日才听到的消息,说各大门派准备推举端木兄做武林盟主,灭邪教,攻双仪城,联手要回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这江湖上的事,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涂清澈又道,“我有一事需向你请教,那个……眼盲的女子柳月眉,你为她看过眼疾,她的眼睛到底还能不能医好?”

决明子迟疑道:“这事说来也奇,她眼睛的毛病我已替她医好,看上去并没有其它病症,但她却仍说看不见。”

涂清澈话中不善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或许是假装自己看不见。”

“并不见得一定如此”决明子小心道,“也有极少数的人患上如此病症,明明眼睛耳朵舌头完好无损,可就是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话,这恐怕是心病,是病人自己内心拒绝去看去听。”

涂清澈微微一愣,很快想起了自己的胞姐涂绮罗,她便是毫无征兆就哑了口,致死也未曾说过一句话。她先前是个十分活泼巧嘴的姑娘,整日像只雀儿叽叽喳喳四处游荡,自从哑了口后性情大变,眼睛里也都是躲躲藏藏畏畏缩缩。只可惜自己当时年幼,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若能知晓详情,或许,或许……

决明子知他心思,出口打断道:“那个柳姑娘眼盲与不盲并无干系,端木小少爷与霜儿是再也回不去了,你不必费心思去修补他二人的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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