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有到这最后的关头,他才明白,终其一切,这个叫叶凉风的人,所有对他的狠,薄情,背叛,无非是要令他放手,他好亲自去走一趟鬼门关,只为成全对他的一场不辜负。
位卑未敢忘忧君,事定犹须待阖棺。
众叛亲离,是他对他不负的代价。
监测仪器终于发出生命流逝的声音,医生们手脚冰冷,再无抢救的头绪。
“叶凉风,你怎么可以……”舍得丢下他的一人?
监测屏幕上的曲线终于变成了一条直线。
他一直以为,这些年来,叶凉风是他的不断得到:最后他才明白,原来,叶凉风是他的不断失去。
唐信抱着怀里冰冷的人,终于泪流满面。
在接下去的数月里,以叶正风为首的利益集团,其犯罪事实的揭晓与主要犯罪人员的归案,震动全国。
证据面前,叶正风抵赖不得。长期以来,叶正风勾结一些利益集团,对各类中小利益集团进行非法打压,企图控制利益链,形成势力垄断。在这个过程中,受叶正风迫害的个人数量可观,此案从浮出水面,暗访查证,卧底搜证到最后的捉拿归案,前后历经数年之久,其涉案的复杂性,牵连的广泛性,证据的难取性,都堪称是近年警方破获的难度系极高的要案之一。
一时间,几乎全国的媒体倾巢而出,试图调查出那最后将案件于关键时刻逆转反胜的因素是什么。
官方没有让大众失望等待,公布了最后那一天将此案逆转的关键因素:卧底警员,叶凉风。
一夜间,关于叶凉风的背景资料被各家媒体调查得水落石出:叶正风的私生子,曾效命与叶正风集团,于唐信事件之后沉默转换立场,成为警方秘密卧底。官方首次公开对叶凉风发表评价,高度肯定了叶凉风警员在认清叶正风利益集团的真面目之后认知错误并纠正错误态度,也高度肯定了在此事件中叶凉风警员做出的重大牺牲。官方的表态代表了肯定,叶凉风其人背景的神秘性更引人深究,一时间,各路媒体锋拥而至,将叶凉风这个名字推向了公众舆论的风口浪尖。
就在这个舆论高峰的凌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传来噩耗:叶凉风警员,重伤不治,于今日凌晨抢救无效,不幸逝世。
隔日,警方召开新闻记者会,昔日叶凉风的直属上司老方,坐在新闻发布会的主位,红了眼眶,连鬓毛都仿佛苍白了二十年,一字心情一字血地媒体宣告诉:“叶凉风警员,重伤不治,抢救无效,已于今日凌晨,不幸牺牲。”话音落,出席发布会的全体警员低头默哀,向为这件要案付出性命的年轻警员落泪哀悼。
消息见报,震惊舆论。
一个月后,官方公开举行叶凉风的追悼会。
昔日警方同事全数出席,其他风闻叶凉风事迹的警员也从各地赶来参加。由于叶凉风生前工作内容的特殊性,其社交关系也与常人不同一般。追悼会上,风亭的最高执行人唐枕梦携妻亲自出席致哀,堂口现任负责人候爷亲自带众人集体至现场哀悼,夜巷的朋友兄弟悉数到齐致哀。王胖看着追悼会上叶凉风的照片哭得像个孩子,哭着骂“叶凉风你这个孬种明明说好以后一起过好日子为什么要一个人先走。”
追悼会上,叶凉风的家属席上只有一个人:唐信。
唐信一身黑色西服,沉默而肃穆。过去的那些爱与恨,那些天荒地老与一朝风月,使得这个男人的每一寸肌肤上都留下了古老感情的历史。离散,销毁,走失,死亡,都不能再将它从他生命中抽走了。叶凉风以性命的代价成全了他的一场深情厚爱,于是终此一生他都会在他身体与意识中存在了,存在得隐隐作痛,存在得地动山摇。
男人仰头闭眼。
太狠了,他想,只有叶凉风这样大情大爱的人才敢用这样的狠招,不惜豁出一条性命,也要对他不负。
半月的执行人,唐枕梦的最后一道抵御防线,与叶凉风有夫妻之名的男人,种种不同寻常的身份,都让唐信成为了焦点,追悼会上,媒体一拥而上,试图探寻这个男人的真心实意,然而这些年唐信早已经练就一身应付媒体的好本事,几个手势就将问题挡回去,面对镜头始终沉默,不露一分真心。
最后,面对媒体的穷追不舍,唐信松了齿关。一生的情深与一生的意重到尘埃落定的这一天,零零落落,最终不过一道简单的字句:“我的妻子,有且只有叶凉风。”
第60章 尾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平滑播放过去。
一时间甚器尘上的新闻也终有落寞的一天,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公众永远在追求新话题,永不缺少引爆新争论点的时事新闻。于是,随着叶正风集团的垮台。叶凉风的牺牲,当庭的宣判,时间如流水般过去,这一切也随着公众好奇心的锐减而逐渐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消失了。
这一年,有一个暖冬。时间迈入二月份,冰雪消融,化着雪水的泥土里隐隐有嫩绿的青芽从缝隙中汩汩地冒出来,似一个孩子,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万里封疆,天地失色的广袤大地。
在远离市区的郊外,坐落着一座纯色的别墅,不大,却十分精致。庭院里错错落落地栽种着各类花树,春夏秋冬,四季花开不落。剧说,这栋别墅的主人当年遇见日后将成为这栋别墅另一位主人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景致,他背光而降,“砰”的一声落在他的车头,凉风拂过枝头的花,散了他一身,绝美得犹如一场荒唐的梦。
傍晚,一辆银色莲花跑车驶进别墅区,稳稳地停在了花园一角。引擎熄灭,车门打开,一个温和男人走了下来,经历数月风波,他的面貌一如昔日般沉稳,不动声色,只是身形更为清瘦了些。
男人下车,单手关上车门,抬眼看见前面的景色,不自觉地便收住了脚:一个虚弱的少年,清清静静,正坐在庭院树下的长椅上:两个侍女陪伴左右,一句两句地和他说着话:一身白**生服的骆名轩在他的身旁,手里拿着复键用的医用工具,手把手地教着他什么。
整个场面宁静,安详,令他不禁失神,仿佛数月之前那些血染的记忆从未发生过,如今已经风过了无痕。一个侍女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主人,连忙站直了身体,恭敬地唤了声:“信少爷,您回来了?”
除了长椅上坐着的人之外,其余三人都齐刷刷看向他。骆名轩见来人是他,连忙走向他:“今天回来这么早?你最近很红啊,没被媒体缠着?”
“都过去这么久了,装也装够了。”这几个月应付媒体累得他简直像被扒了一层皮。
唐信看过去,问:“他怎么样了?”
“一条命算是捡回来了,”骆名轩笑笑,笑着笑着声音渐渐就低了下去,“不过,他的左手,这一辈子可能也算是废了。”
唐信听着,“嗯”了一声,表明他在听,也有这个心理承受力去承受听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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