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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来，拉多背对着沐医生费力的套着假肢，不去看那张气鼓鼓的包子脸。尽管今天是坐轮椅，他依然坚持让自己看上去完整帅气。

“缺胳膊少腿儿的穿制服像什么样子！”

拉多提好裤子，右手一撑把自己甩进轮椅，龇牙咧嘴了几秒钟，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然后划着轮椅出了卧室。

“自作孽不可活！”

沐医生气呼呼的整理完被褥，追进厨房把荷包蛋小米粥端上餐桌。

今天拉多参加了派出所里的每周例会，吴所滔滔不绝的盘点了一个小时，繁重的年终任务压得小片警们哼哼唧唧。从总署到社区，拉多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破案可以提供的设备和支持技术，人员经验几乎都停留在上个世纪末。

今天拉多带着两个刚工作的毛头小子接手排查社区传销组织的活儿。

社区老旧，管理开放，四通八达，这些年原来单位的人都陆陆续续搬了出去，外来的群租户开始多起来，给管理留下了很大的治安隐患。城中村的年轻劳力一部分外出务工，一部分在家混日子，不少是所里的“熟客”，也无非是打麻将被抓，偷鸡摸狗拔蒜苗一类的小事情，与所里的小片警们几乎混了个脸熟。可是不知道为何，这两天都没见那几个毛头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外出打工了，或者走了什么生财的“歪门邪道”

拉多悠悠的划着轮椅，听着张三和李四给自己介绍情况，皱起眉头“意思是，怀疑他们这段时间参与了传销组织？”

“头儿的意思是有可能”，张三看着手机里的警务通，跟上李拉多的速度略微有点喘，“失联人员都是17到21岁的青壮年，男性，平时赋闲在家，基本无收入来源，并未和父母家人说起过外出打工，而且是陆续离开，具有拉拢吸收进入传销组织的特征。”

“家里人都报案了么？”

“报什么案啊，家里人也不管他们，大概都过了两个月了，邻里，部分家属才陆续感觉不对劲，来所里问，到处寻人，有的找了一下没找到，也就当算了，毕竟都是混吃混合的啃老族，守着那点房租过日子的。”

前面有两个台阶，李拉多的假肢穿得很松，并不能稳稳站起来，于是轮椅在台阶前戛然而止。

李拉多看看两侧：“还有别的路么？”

轮椅突然腾空后仰，吓得拉多一把抓住扶手，自己已经被俩傻小子连人带轮椅给抬了下去。

“那啥，谢谢啊，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要麻烦你们…”

“这是哪儿的话…有什么您只管吩咐，您就是我俩的师傅，我们跟着您学东西，得把您伺候好了不是？”

李四嘴甜，说得“老师傅”很受用。

下了台阶来到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两边是店铺，大家都很好奇看着拉多陌生的身影，同时与两个小片警打着招呼，张三甚至顺手在杨大妈的菜摊子上买了两根大棒骨提着，准备回去给家里那小子熬汤补补。杨大妈手脚麻利的同时招呼好几拨客人，嘴上也不闲，“这位帅气的警官看着面生啊，您是？”

“大妈你好，我是社区新调来的片警，我叫李拉多”拉多敬了个礼，露出帅气的黑色半指手套。

“你好你好！”大妈关切的看着李拉多身下的轮椅，“这是…受伤了？”

“嗯，受伤了，不打紧的。”拉多笑着摇摇头，将那截疤痕狰狞的秃棍子缩在制服袖子里，只露出右手招了招，然后调转轮椅去外面等张三。

“还有辣椒面么？给我来十斤。”来人约莫50多岁模样，面庞比当地人白净些，后脑勺略有些斑秃，露着粉色的头皮。杨大妈抄着大勺去摸口袋装，顺手将零钱补给张三“王老板生意真好啊，这个月第三次来买料了，我得看看够不够十斤的…别的还要吗？”

“那就再来盐5袋，花椒4斤”

“你这腌烤肉的比例不对啊，怎么才用这么点盐？我看好远的县里都来找你进货，味道应该不错，怎么配的佐料传授下秘方？”杨大妈乐呵呵闪着狡黠的目光，看向那油亮的脑门。

太阳挺毒辣的，王老板抹了一头汗，有些急躁“就一般的…一般的佐料，秘方不能说，我的肉好卖，自然回头客多…人家，人家市中心广场的烤肉摊，用的都是我这里的肉。不说了，称好了没？多少钱？”

张三提着菜不好意思的慌慌张张挤出来，李拉多笑了笑示意没关系，几个人继续往目的地进发。今天的工作量不大，把几个出租屋进行实地调查，排查可能的传销窝点。刚看了两家，来到季林的院子门口，就被两只大黑狗给拦住了，那狗疯狂的吠叫着，也并没有掩住院子里有些慌乱的动静。

“来啦来啦，谁啊？啊原来是警察同志！”季林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剃着短短的小平头，两只眼睛挂着很深的鱼尾纹，显得忧心忡忡，那嘴却薄如刀刻，一看就并不饶人。

“里面在干什么呢？”

“里面？没有啊，在看电视来着。”

季林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眼睛小心翼翼瞥向拉多的轮椅，就像一台偷偷摸摸的x光扫描仪。拉多被看得不太自在，眼睛穿过面前这人看向院子里，直接划着轮椅进去了，也没管门口那两只大狗，倒是吓得季林挤满拽住两根狗绳子，生怕这狗惹祸。

“你这□□好了，别伤了邻居。”张三瞪了季林一眼。

“啊是是是是…”

李拉多熟练的把轮椅的轮圈往后一扯，翘起前面两个小轮，跳下一个不高的坎儿，来到天井绕着圈。地上和屋内的水泥地板上都有桌椅板凳拖曳的痕迹，堂屋里的电视机放着电视购物广告，撑起前轮把轮椅推上坎进了屋，也只看到地上有一些烟灰。

“走吧。”

第7章 7

下班后拉多在所里就换了便装，谢绝林头儿再绕远路送他回家的提议，一个人晃晃悠悠划着轮椅回去，一路上很专注的琢磨今天白天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和浏览的所有卷宗。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思考问题导致精神压力太大，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幻肢痛又发作了，左小腿的残肢一直延伸到并不存在的左脚，传来刀削斧凿般的剧痛，一阵一阵的，让佯装淡定的李拉多不一会就湿了衬衣。他不停转移自己注意力不去想这痛觉的来源，害怕越是注意，这一处的残端会“传染”给另外两个地方，那就更有得受了。

今天沐耘熙有三台手术，尽管回到家里胃疼的后背发凉，还是坚持把饭菜热好盖起来，自己喝了一碗粥。李拉多打开门洪亮的喊着“老婆我回来了！”卧室里传来软糯的哼哼，引得拉多勾起了长出些胡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