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年,若是当年,和那林家小殊有了什么争执,打上一架便好了,你的拳头挤着我的脸我的手肘顶着你的腰,滚在一起旁人便笑说哪里像是将门虎子和帝王血脉打架的样子,分明墙根底下两只猫儿。
也没人来劝架的。以前有人试过,最后被两个小子联合起来整了一通。遭恨的很。
反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哪有旁人半点置喙余地。
可如今,架是没的打了,萧景琰一时之间,也手足无措了起来。
蔺大阁主跃到了房梁顶上去捉飞流,好不容易把小孩儿捉到了手里揉捏着,再分过眼来看着花园里头的呆站着的萧景琰,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飞流啊,你说那大水牛蠢不蠢。”
飞流一张脸都快被捏的变了形:“蠢!”
“那你说你苏哥哥蠢不蠢?”
“不!”
“嘿,怎么就不了,明明和那大水牛一副德行,有大路不走偏爱往死胡同里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张个嘴就成的事情,小心思绕了千百遍,到现在却还解不出这题。”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问问你,怎么不敢回你苏哥哥房里头?”
“苏哥哥,不开心!”
蔺晨捏着飞流的脸忍不住笑:“他哪里是不开心,只是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不生气,开心还是不开心罢了。”
飞流头一偏,有点懵:“该开心!”
“是啊……飞流说的对。”蔺晨松了手,拍拍飞流的肩:“回你苏哥哥那里去吧,他不生气了。
飞流眨眨眼,一纵身就没影了。
第二天一大早,蔺晨是被言家大少爷给闹醒的。言豫津一路吆喝着直冲到他卧房里头,差点把刚起床的蔺阁主撞了个跟头:“景睿呢?景睿在哪里?”
幸亏这两人投契的很,要不然早被蔺晨扔出江左盟大门了。
“萧公子从南楚过来,自然比你从金陵来的慢些。”蔺晨单手拖着言豫津往外走:“说起来你脚程还真是慢,比那小皇帝早一天启程,反比他还慢一天到。”
“等等等等,”言豫津有些没转过弯来:“你说谁?谁来了?”
“就你们那个……呃……你看到了。”蔺晨往院子里头指了一指,然后赶紧把脸撇了过去。
他觉得眼有点瞎。
萧景琰昨日劳累了一整天,加上心思繁杂,夜里久久不能入眠,今早眼底便是一片乌青。他也没怎么理会,早早往梅长苏这里来。
梅长苏昨夜过的也不安生。
他很久没有梦到年幼时候的事情了。日日夜夜故人入梦不过是梅岭那一场火,燎着天际燎着赤焰大旗,后来赤焰事了,却还有人揪着他的梦境,不愿放他一个安生。
卓青遥、谢琦、又或者何家的那个公子,又或者那些个在那场党争之中枉死的冤魂。他们或是扯着他的衣袖问他为何要害他们,又或者扯着他的脚踝,问他怎能见死不救。他一低头便见着了一手的血,还有握在他手里头的刀。
唯独昨夜,安安稳稳,没有漫天的火与血,也没有人苦苦问他,为何不救。
那个时候萧景琰就坐在他身边。
似乎是他们还在读书的时候,景琰手里头捧着一本书的。他大概是看书看的烦了,便去闹他,挠挠他的腰又或者在他耳边吹吹气,惹得景琰不耐烦了,书一扔翻身就把他压到了地上。
“你再闹腾,林帅回来了,小心又要罚。”
“爹爹去参加秋猎了,离回来早着呢。”林殊懒懒散散扭动几下:“诶,水牛,你说爹爹为何偏不让我们去。”
“林帅自有他的道理。”萧景琰从他身上翻下来,两个人并排躺着:“说不定明年就让我们去了。”
“我可等不了,”林殊冲他挤挤眼:“要不我们偷偷摸摸溜过去?”
梅长苏却记不得这一场梦里他们到底是去了没有,又得没得到秋猎的头筹。当年那个意气飞扬的少年有没有仗着水牛的纵容对着他撒着娇耍着赖,那水牛又有没有拖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书房,让他别瞎闹。
那个时候应当金陵城秋阳正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梅长苏难得没有满身的冷汗,却依旧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
多好啊。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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