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经历过这些,他成长在灿烂的阳光下,花园里有芬芳的花朵,厨房传来甜美的香气,妈妈的温柔、哥哥的笑脸还有妹妹顽皮的小手伴随着他,当然还有父亲翻动报纸的声音。
然后他们回来了。
因为这里是祖国,是父母口中情怀的归宿。
纵然,这里充满苦难、贫穷、离别和死亡。
但是并不妨碍爱它的人继续爱它,依恋它的人永远依恋它,以及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随时站起来保护它。
方孟韦有一点懂了,仿佛是在迷惑中缓慢破土而出的觉醒。
情况不容他细细去想,因为在学校学过简单的急救,此时他可以临时顶替护士跟在医生身边做助手,而经验老道的护士则要单独处理伤患。
疲惫、麻木还有巨大的体力消耗让他眼花冒冷汗,他轻轻地为一位救治无效的战士盖上白巾,他认得这个人,昨天傍晚这个人还来找他写信,眼睛小小的,眉毛上有块疤,带着憨憨的羞涩的笑,惦记家中的老母和妻子。
他看着人被抬走,白巾越来越远,如同随波逐流的枯叶。
从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张小姐塞给他一块干馍:“赶紧吃一口,然后睡一会儿,醒了去接小王的班。”
方孟韦实在吃不下,攥着干馍歪在药箱旁闭目养神。他累极了,却无法轻易睡着,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见了杜见锋的大嗓门,乱糟糟地不知喊些什么。他动了动,倦意涌了上来,可是那声音扰得他心不安,最终还是勉力爬了起来。
杜见锋就坐在一块空地上,嘴里还在骂:“嬲他娘的这帮狗日的……”
胡参谋也在,两个人都脏兮兮的,满身的火药味冲鼻子,他给杜见锋一支烟:“骂有什么用,上峰的命令就是这样的,难道你要阵前抗命?有几个脑袋都不够崩的。”
“老蒋是不是糊涂了,现在还他娘的指望着那些洋鬼子干预,开战、增兵都不果断,战机一错再错,现在又说要撤,都他娘的填进去多少人的命?还不拼死打他个龟儿子的!”
胡参谋瞪他:“抽烟堵不住你的嘴,不该讲的话就不要讲,讲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讲了老子痛快!”杜见锋嚷嚷。
“吵吵什么?”医生更暴躁:“毛利民一边的锁骨碎了,你们谁能给我接上?都他妈的闭嘴。”
杜见锋丢了烟,走到角落坐在几个木箱上。
方孟韦抱着急救箱静静地站到他面前。
杜见锋抬眼看他:“小孩,干嘛?”
方孟韦把急救箱放在一旁,指指杜见锋的右肩,血色洇晕了军装:“你受伤了,我处理一下。”
杜见锋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挑眉问:“你会吗?”
方孟韦板着脸,用剪刀剪开他右肩的衣物:“治你还行。”
杜见锋看他一丝不苟的小模样,素白修长的手捏着消过毒的镊子,小脸凑得极近,正仔细查看伤口,然后镇静地把金属碎片拔出,止血上药。做到这一步后,犹犹豫豫地说:“我要给你缝合伤口。”
杜团长被这个二大夫给逗笑了,大喇喇地说:“你缝吧。”
方孟韦听了他的话,反倒不敢动作,又说:“我没独自给人缝合过,但我协助医生操作了一天,很熟练的,你放心。”
杜见锋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我放心。”
方孟韦战战兢兢,将伤口缝成一只丑蜈蚣,针数不必要得多,出了一头的汗,干裂的嘴唇越发干了。
杜见锋还在这里添乱:“我兜里有酒,你来两口润润?”
方孟韦打好结,才敢抬头瞪他。
杜见锋看看伤口:“嗯,挺好!”
方孟韦看他额头也沁了汗,舍不得用纱布擦,只好用手给他抹了几下,杜见锋方才就看到他的手好看,着意瞄了几眼,发现虽然手指修长,指头却还是小孩子一般圆圆的,十分可爱,便忍不住一直看,方孟韦没有察觉,他就是觉得累,但是如今是安心的累,他绕到杜见锋左边坐下,不多时便倚着人睡过去了。
等医生护士忙乎完毛利民,天已然黑了,杜见锋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医生看见他,走过去说了说毛利民的情况,发现他肩膀上包着纱布,便问:“怎么?你也受伤了?”他拨开纱布看了看,又重新包好,“小方给你处理的?还算可以,就是拆线费点劲。这孩子聪明稳妥,也不躲懒,胆大心细,倒是块材料……”
杜见锋勉强耐心听了几句,看到左肩旁的脑袋动了动,便皱了眉说:“你能不能小点声。”
第7章
部队后撤,受伤的毛利民被放在担架上抬上抬下,胡参谋得知方孟韦被杜见锋留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顺便把照顾毛利民的任务交给了他。
懂些急救常识,还没有其他工作,他正好。
只可惜没过三天杜见锋就不干了,他被毛利民跟惯了,平日吃穿上倒还能将就,旁的事物就乱了营,临时过来帮忙的勤务兵虽然也算机灵,但是杜见锋不知怎么就是用着不顺手,他这几日脾气见长,做事躁得紧,连李旅长都受不了他那操行,撵他回自己团里,眼不见心不烦。
他招猫逗狗地逛了一圈,回了自己的营帐,看见桌子上的地图纸张什么的被收得干干净净,找了几圈才发现都整齐地放进铁皮箱子里,不由得又发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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