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道：“这句话本就不该说的。”
年轻人轻笑一声，道：“我确实是个瞎子，你哪里说的不对？”
张啸林仿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正想摸鼻子的手伸到头上挠了挠，才道：“无论如何，我背后说你，却被你听到了，如果不向你道歉的话，我会心虚。”
年轻人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站在你的房门外？也许我是有意来探听消息的。”
张啸林摇头道：“你不是。”
年轻人的眉梢又动了动，才道：“你这么肯定？”
张啸林道：“如果我能在房中听到你和那女人的对话，那么你也一样能在房中听到我们的，不必一定要到我的门外来。以你的武功，若有意与我为敌，就不会放过朱砂门那些蠢货。所以我肯定，你对我没有恶意。你站在我门外，说不定只是担心我，想提醒我一声。”
年轻人听他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才淡淡道：“你还真会自我陶醉。我又为什么会担心你？”
张啸林这一次就摸着鼻子笑道：“你对一个见人就脱衣服的轻薄女人都那么关心，特地嘱咐她一句，想必也会担心我上了她的当。”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以阁下之机警智慧，应付这样的事绰绰有余，是我徒生杞人之虑，庸人自扰罢了。”
张啸林向前走了一步，拉起他的手，诚恳道：“你担心我，想帮我的忙，我十分感激。你千万不要为了这个生我的气。”
年轻人无奈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管我生不生气？”
张啸林道：“因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年轻人似乎怔住了，一时没有再说话。
张啸林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客栈里？”
年轻人突然笑道：“这好像和你刚才问那位姑娘的问题是一样的。”
张啸林道：“可是我一点也不怀疑你，更不是盘问你。我只是好奇，也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年轻人道：“帮我？”
张啸林道：“既然是朋友，自然要互相帮忙。你已帮过我一次，我也该帮你才是。”
年轻人叹道：“好吧。我在找我的朋友，可是打听了好几天，都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张啸林道：“你的朋友？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最后一句话刚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年轻人既然双目失明，自然不会知道别人的相貌。而且张啸林已感到懊恼，生怕这冒失的问话会再次带给年轻人不快。
他们只是刚刚碰面、甚至谈不上相识的陌路人，可是在张啸林的心中，却隐约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情。这个年轻人温文尔雅的态度，和惊鸿一瞥的武功，都让他觉得眼前一亮，像是在夜色中看到一盏明亮的灯。
然而年轻人还是那么淡然平和的样子，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几乎是愉快地道：“他姓陆，名叫陆小凤。就算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只要你一看见他，就能立刻认出他。因为他和常人不同，他生着四条眉毛。”
张啸林掏了掏耳朵，奇道：“我没有听错吧？一个人怎么会生着四条眉毛？”
年轻人笑道：“因为他不止有两条眉毛，还有两撇胡子。天晓得他的胡子怎么会生得跟眉毛一模一样！所以大家都说他是生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张啸林一怔，随即大笑起来，道：“听你说话的口气，这位陆小凤一定是你的好朋友！”
年轻人的笑容更欢畅了，他的神情任谁也不会看错。张啸林的心里突然有点酸溜溜的。
“我的那些朋友提起我时，会不会也像这样又亲切、又可爱？”
但是没过多久，年轻人脸上的笑意就收敛起来，露出一丝忧心的神色。张啸林忍不住拍着他的手背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这位朋友。”
年轻人沉默了很久，才摇头道：“我觉得……我可能找不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按：
古龙通常不会在书中设定具体的历史年代，但《陆小凤》的年代大约应为明正德时期。
据《决战前后》一部，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决斗地点在紫禁城，此地为明清两代皇宫，因此陆小凤系列故事应发生于这两代其一。作者虽不过分刻画人物装束，但还是能看出并非清代长袍马褂梳辫子的打扮。同时太监王安欲秘立南王世子的桥段，似为影射明代宦官专权。
《决战前后》中的皇帝，能允许江湖中人（哪怕是绝世高手）在太和殿屋顶上比武，又亲自设计揭穿太监篡权阴谋，从性格上看与明武宗朱厚照最为相似，或以其为原型。太监王安的原型大约是刘瑾。
原著中说皇帝很年轻，推测在二十岁上下。宦官刘瑾亡于正德五年（公元1510），其时朱厚照十九岁。
前按本文设定时期为永乐初年（公元1403-1413左右），距陆小凤时期约有百年。将楚留香传奇定于这个历史时期的原因容后详述。
第三章 郁金香·杀手·盗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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