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轩这才缓过神来,忙举手致歉:“失礼失礼。我闻婴孩啼哭,喜不自胜,便来造访贵府。”
孩子父亲正是江宁织造曹顒,曹顒见宇轩一身素缟、气质儒雅,颇有仙风道骨之姿,隐隐感觉他为不世高人,但仍是惴惴不安,竟不知如何以对。宇轩一眼看破其心思,淡淡一笑,说道:“我来得唐突冒昧,还请主人见谅。在下有一礼相赠,送给贵子。”宇轩取下自己随身玉佩,掰为两半,其中一半放在孩子胸前,接着说一句“告辞”,翩然而去。曹顒只闻一声呼啸,微风轻拂,风中略有花香,却不见宇轩如何离去,心中诧异万分,更是确定他今晚遇见了神人,也认为自己孩儿可能是仙人转世,不禁又惊又喜,看着半个玉佩出神。这一切都被宇轩看在眼里。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樱花谷,杏雨榭,羽飞吟诗拨琴,七弦绝出,风起水涌,霎时流水成壁,环榭飞旋,直冲天际。羽飞见状,右手一长挑,流水倾泻而下,激起水浪万千,却不落点滴溅身。
“能弹《广陵散》于如此,为父真是拜服了。”
羽飞起身,丝绸覆琴,笑问对月饮酒的宇轩:“孩儿弹得如何?”
宇轩并未转身,“果然,哪怕一泄汪洋,也能听觉敏锐如此。你都不问为父何时到来,何时又听你弹琴,就直接问弹得如何?”
“父亲在流水娟娟时来,在弹琴起势时听,在行流如镜时止;自然是已听完一曲了。所以,我琴弹得如何?”
宇轩眉眼悦色盈盈,但看羽飞时,随即又眼露忧愁,“你那哪是弹琴,嵇康若在世,真是会七窍生烟。”
“哎呀,这打击不浅。”虽是这么说,羽飞内心却很欢喜,因为她明白其父内心还是很认可自己的。虽然自己无论是作诗作文还是弹琴吹箫,从来不循套路,必要推陈出新,成羽飞一家之格,但宇轩也从不认为这是坏事,也不认为遵循格律才是正道,更不理会一些自许诗人的凿凿言辞。羽飞继续说道:“还望家父指点。”
宇轩转身继续望月,“你说,《广陵散》到底在说什么呢?”
“《广陵散》又名《聂政刺韩王曲》,是说战国时铸剑工匠之子为父复仇一事。”
“是吗?”
羽飞疑惑了,父亲为何会有这么一问,难道自己刚刚的回答错了吗?
“你在疑惑了吗?”
“是啊父亲,我们是开元时人,怎知战国时事,只能阅古史了解前人了。”
“那你说,为何嵇康死前慨叹‘《广陵散》于今绝已!’”
“《广陵散》乃嵇康千古绝唱,后无来者。”
“是吗?”
又是同样的疑问,羽飞不知如何以对,脑中千万遍搜寻可以回答的话语。
“你又在寻思书籍了吗?”
羽飞惊觉,父亲竟是如此了解她!
“有些问题,不是书籍能解决的。读书,不是以书为求;书带来的只是前人的故事与经验,读书人要做到的不仅是去了解吸收,还要会超脱,走出自己的路来。因为新问题总在不断产生,而书顶多给我们一半的线索,如果完全以书为尊,那将是极端。”
“还请家父指点,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拥有的,似乎只有坦诚。”
羽飞不知宇轩之语有何用意,但其父自问她问题之时就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不知是不想看,还是怕看到。而宇轩满眼是哀愁,是悔恨,他知道羽飞的现状是他一手造成,却已无法拯救她。
“飞儿,何谓情仇爱恨?”
羽飞此刻还迷惘于宇轩之前的话语中,意识里又出现宇轩一问,她大脑混沌,不知自己该答还是不该答,要答又如何答,可自己又本能得回答道:“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好了。”
羽飞被莫名打断,自己一时不知所措,“孩儿请罪。”
“只是没回答出一个问题,或是没回答好一个问题,哪来的请罪之说。”宇轩心如坠落千丈悬崖,泪留到心里,又流失到不知所踪,“飞儿,休息吧。”说罢,起身缓缓离去。
羽飞千万疑惑盘旋心间,又是同样的表情和离开的身影,前辈车厘子也是,珠暇也是,自己的父亲更是,他们失望而带怜悯的表情经常会让自己内心跌宕,可是他们从不解释,羽飞也不敢过问。
雍正五年,梦阮年十三,因不愿读书,便逃了出去,主上大怒,惊吓得众小厮手足无措,四处奔走找寻。正值宇轩羽飞拜访仙师车厘子后归来,眼见是“暗香盈袖”的季节,宇轩和羽飞信步游至金川河畔,只见一孩童蹲在岸边,屏气凝神,似乎要把河水看穿,身子不由得前倾几许,瞬间脚一滑,将要落水。宇轩羽飞的心都猛地一惊,羽飞“不好”二字脱口而出,宇轩把手一扬,孩童跌回到岸,宇轩羽飞快步至其身前扶起孩童。那孩童惊魂未定,慌忙窜起了身,满脸绯红,抬头只见白衣素缟的二人垂立于面前:男子身形较女子高半尺,黑发美髯;女子身长若男儿,面带男相,略似于身旁男子。二人皆金相玉质,眉清目秀,风度不凡。孩童连忙退后几步,躬身诚表谢意。
宇轩正色道:“好个顽童,想探知水深何必以身试法!”
孩童羞愧难当,低头说道:“我是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随即抬头,眼开眉展,继续说道:“我方才见河里有一条鱼,乃金鳞护身,不由得看入了神,才差点儿落了水去。不知是哪里神妙,水竟自己回转了来,莫不是那鱼显灵了!”
羽飞偷笑,只见这孩童锦罗玉衣,必是大户人家子弟;再看眉眼,真是墨笔留痕,秋波盈盈,其面色若春桃,唇色若玛瑙,真是万千宠爱之滋养儿。其项上金螭璎珞,连着一根五色丝绦,系着半块美玉。羽飞忽觉那玉之眼熟,并散发绛珠仙草茶之幽香,并非凡物,似与宇轩之玉相和,于是便目光倾扫宇轩佩玉腰间,却不见玉,心内疑惑不绝。宇轩早已注意孩童项间佩玉,遂迅速藏玉于袖,余光俱已清楚羽飞动作,内心不禁窃喜。
“金鱼是世外之物,你怎得见?”宇轩心知江南瑰宝奇珍无数,哪怕鱼有金鳞护身也不足为奇。况且江南乃钟灵毓秀之地,各界多藏宝于此,或许这孩童是有幸见到某界之宝物了。只因他喜欢孩童,而且此孩童必是自己十多年前送玉之子,想一试该孩童之成长见识,便故意问他。
“先生莫非世外之人,怎知金鱼世外之物?”
“我若真是世外之人,你又怎得见我?”
“金鱼若非世内之物,我又怎能得见?”
羽飞忍俊不禁,而宇轩大笑道:“好个孩儿,你之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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